“……对不起，之前那件事是我的错！”鬼皮看着鲁魏眼底闪烁的微光，感觉到一丝对自己目前生活的威胁，连忙低头认错。盯着酒杯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却是明日午间那杯咖啡的香气。

那杯咖啡给鬼皮的满足，虽然吃不饱且转瞬即逝，他却贪恋那瞬间的慵懒。不是都说人生的美好太少，可再少都异常珍贵吗？

“鬼皮，其实当日你放过绿草，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想念公寓和公寓里的生活吧？”鲁魏瞟了一眼鬼皮脸上已与他融为一体的银丝眼镜，还有他日渐白皙细嫩的皮肤，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

“我……那时候我的确有点羡慕他们。他们如我当初一样可以毫无顾忌地走进公寓，有无限可能，还能在滔天巨浪里凭感觉驾驭命运……”鬼皮避开鲁魏的目光，有点慌乱地用手转着酒杯，玻璃制的杯子频频与桌面碰出清脆的响声。

“可是现在，我有家庭，我有属于我们的房子，我有属于我们的生活……”

“鬼皮，那天我见你在空地上摆弄一只孩童模样的存钱罐，小婉是不是——”

“……我不知道。”鬼皮的脸立刻比喝了酒更红，“可是我希望能有更美好的生活，小婉……我只是猜测——”

“所以我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句。鬼皮，你真觉得喝喝咖啡就能养活一家，让小婉和她的孩子悠闲自在地活在世上？！”鲁魏猛灌了一口杯中酒，双颊顿时升起两片酡红。他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块金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这东西目前的市价相当于你那间房子的造价，可我家里的两个女人，每月就要耗费半块！”

“世上最贵的东西是人，人可以消耗无尽的资源，但同时，只要你满足她，她也能产生无尽的资源——我现在回到家，就再也不用去别处，家里能让我消除所有在外的压力和负担！”

“这难道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吗？我是粗人，不会形容，不过我知道只要看到她们在门口迎接我，我就能忘记烦恼！”鲁魏夹起一片卤肉塞进嘴里，嚼得香气四溢。

鬼皮不由得想起小婉第一次等在门口的模样，她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与世界有了一丝关联。“鬼皮”终究不是过客，不是世界的租客，而是世界也属于他。

“可是，我知道小婉不是那样贪慕虚荣的女子，我也不是那样贪心的人！我们都爱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必要为了自己去冒这样的险——”

“不是为你自己，鬼皮，也不是为你们！”鲁魏看着鬼皮笑了一声，鬼皮明显能感觉到其中的讽刺，赶紧看向别处。

“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目光短浅，竟然和初遇的你判若两人！若去公寓，你不是为我，而是为我们，为我们这些很难享受到公寓内资源的人！”鲁魏把手里的酒杯顿在桌面上，清亮的响声引得酒馆老板立刻前来上酒，“你还记得小婉最初的样子吗，你愿意你的孩子像那样长大？！可这就是我们的现状，现在根本不是悠闲喝咖啡的时候！可我们都不了解公寓，只有你曾从公寓里归来，你有责任为大家去争取那些资源！”

“而且，你没有注意到小婉所处的位置吗？她在这里长大成熟，明明女性资源那么紧张她却嫁给了你这样一个外来人，可你又一直生活在我的照顾里……其他人奈何不了我，但未必会同样待她——你注意过她其实很孤单吗？”

“如果你能为大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争取全体的利益，小婉一定会生活得更好。同时，你是为大家回到公寓，我们在外一定会全力协助，再回去的你远不是之前可比，你一定能风生水起！”

“呵呵，在公寓里的时候我做梦都想风生水起，好亲手建造属于我的梦想，可梦想却从我身边擦身而过！”鬼皮用手扶了一下银丝眼睛，低下头“呵呵”冷笑，“现在梦想已经化为实在的东西，我可以触摸到了，但终究还是一场梦！”

他突然摘下脸上的平光镜，轻轻丢在桌面上，而后把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鲁魏，你每一句都提到小婉，但你真的把她看成是一个人吗？！”

“我以为不违逆你，一切都会变好。但你从开始就打算用小婉绑住我，榨干我的一切！你带领这里的人，可落到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天生属于你吗？我何必执着于一场梦呢？！”

话音未落，鬼皮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酒馆里。

离开酒馆后，鬼皮步履匆匆地赶向学校。刚刚他还没有走出酒馆便听到身后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显然酒馆里有许多人想为鲁魏“打抱不平”！这里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鬼皮却不想丢下小婉。他知道鲁魏让夫人们骗小婉去“打工”便是想借机控制小婉，鲁魏一定会用小婉威胁他，但鬼皮未必只能单方面被鲁魏威胁——说来鲁魏没有说错，鬼皮的一切几乎都是鲁魏给他的，只有那间狭小的学校宿舍是鬼皮亲自整理的。

至于小婉，鬼皮明白性格天真的她即便隐约猜到鲁魏的意图，内心也绝不肯信，而他宁愿小婉一直如此天真！

“老师！”

可就在鬼皮心中千头万绪，打算从窗户悄悄溜进宿舍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却令他全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