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峰,追空塔。
万俟空修无情道,性子清冷高傲,天之骄子一心问道,不恋俗尘,对身外之物自然也是不甚在意。
他在时,断然不会在无心峰平地起这样一座七层宝塔,也是他受创失踪之后,后人为纪念,方才建了这么一处地方。
而所能放入塔中的,除了万俟空的一些随身之物,便是那支二尺长琉玉笛,不可多得的宝物置放在宝塔顶层,一般人不可得见。
贺兰燝忽然有些许感慨,万俟空尚有地方怀念,可那妖王季云初,灰飞烟灭便是真的不复存在了,如今人们只记得那一代妖王杀伐果决,死有余辜,不记得他一统妖界实是好事。贺兰燝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他的这种想法,是大逆不道。
若他早生一百二十五年,便能一见当年的万俟空与季云初,看他们大战时的风云变幻。
可惜生不逢时不见人,再见已是宝塔冢。
一向高傲不羁的少年此刻收敛了脾气,面容凝重,颇显哀思。
贺兰燝抬脚迈进塔中,这一层香火鼎盛,供奉的是一座等身的白玉雕像。
雕像虽冰冷坚硬,但不难肖想那人长发飘逸,衣袂胜雪的超凡脱俗模样,也可以想象他仅凭一支两尺长玉笛便潇洒走天下的桀骜。可惜的是,他在人生最美好的阶段,生死不明。
按照仙鎏派对万俟空的膜拜程度,这座雕像不说与他一模一样,也必然有八九分相似。他与贺兰燝想象中别无二致,那般风华绝代,可惜就连他脸上的鬼面具也与他想象中一样,看不见他容貌。
这世上见过万俟空面具下真容的人,怕是只有季云初了。
于一层上完香后,便沿着楼梯往上走,二层比之一层小了些许,所摆设的物品不多,全是万俟空生前所阅之书籍,所书之字画。
继续往上走,每一层都摆设了万俟空的生前之物,贺兰燝一一细看,像是看尽了万俟空简单却不平凡的一生。
他确实过得简单,所留下的东西甚少,仙鎏派大抵也是绞尽脑汁才找来这么些物品充盈这追空塔,以至于连他门前那块青石板都搜罗了进来。
再往上,便去不得了。宝塔第七层存放的是万俟空的琉玉笛,乃当年大战后,他在现场唯一留下的东西。
从前万俟空一人一笛杀向天魇宫,笛化利剑,与那妖王季云初打了七天七夜,天现异象,天魇宫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季云初从未棋逢对手,万俟空来战让他百无聊赖的人生多了些乐趣。彼时两者皆伤,未分胜负,但那季云初也是个性情中人,言明只要万俟空敢接受他随时随地的挑战,他便与仙鎏签订和平协议。万俟空岂有不敢之理,凭一己之力为正道得来十年安虞。
自那以后,季云初便时常赴仙鎏挑战万俟空,每每一战,便引来风云骤变,地动山摇。可惜两人始终难分胜负,十年期至,南祸岛大战爆发了。
云初身先死,万俟无音讯,世间归于平静。
随着天魇宫的覆灭,这些事便只成了当年美谈,如今琉玉笛被存放于这宝塔之顶,以阵法护之,旁人不可得见,也不知其主何时归来。
而除了塔中所见之物,追空塔之下还镇压着一件宝物,便是当年妖王季云初的九幽枪。季云初灰飞烟灭之后,现场便只剩九幽枪,那一笛一枪躺在地上,人已不见。
仙鎏将九幽枪带回,永镇追空塔。
贺兰燝在这塔中待了足有一个时辰,才猛然想起还与薛龄儿有约。
他正要离开无心峰,余光瞥见屋顶坐着一个身着仙鎏派弟子服饰的男子,手里握着一壶酒,神情落寞地望着远方。此人过于清冷了些,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
贺兰燝没有多看,便离开无心峰去赴与薛龄儿之约。
等他来到与薛龄儿相约之处,后者早已在此等候,俨然已有些不耐,甫一见到贺兰燝,她便讥讽道:“贺兰公子,我若没记错,你约我巳时相见,而如今已至午时,这个时间点你才来,莫非是为了赶午饭?”
贺兰燝兴许是因为见了万俟空而心情大好,没有用世子爷的脾气对待薛龄儿,反而陪笑道:“薛姑娘,抱歉。方才我去了追空塔,为之感慨震撼,一时竟忘了时间。”
听他提及追空塔,薛龄儿的气消了一半,也不再深究他迟到之事,敛了敛神色问道:“这周廉已经被废去修为关进悲山牢之中,将日日受尽天雷鞭的折磨,生不如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为何还不离开?”
“这就要走,走之前有一物想赠与姑娘,作为赔罪。”
薛龄儿心中疑惑,不等出声询问,便见贺兰燝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活蹦乱跳的黑乎乎毛茸茸的玩意儿。
“灵犬?”薛龄儿大喜,“你自何处得来?”
“贵派的灵兽园中买的,见它与小黑有几分相似。抱歉,我没能把小黑还给你,这小东西便送你,当做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