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
萧素玄认真批阅着奏折。
姜夙月坐在一旁,突然道:“素玄,如果有一天你面临和木桪一样的抉择,你会选择我吗?”
“不会。”萧素玄语气很坚定,“我不会让这种事有机会发生。”
“万一呢。”
萧素玄以为她是因着昨晚噩梦的缘故心里不安,虽不知是什么梦,但月儿从小顺风顺水,除了中周那几年哪还会有旁的意外呢,便认真道:“没有万一,月儿,常有人说我心机深沉,我从不否认这一点,因为我知道,这是必须的。从小到大,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所以我想得越来越多,顾虑得越来越多,就是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月儿,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素玄,万事都有可能的,真到那一天……”
“事在人为!”萧素玄打断她,“月儿,我不会再让你成为交易的物品,没有那一天。”
“素玄……”
“月儿,我们定能白头到老。”
第五日
萧素玄还在认真批阅着奏折。
姜夙月百无聊赖,“素玄,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青色的衣服,如今怎么不穿了,回来这么久,我都没见你穿过青色。”
“你不是说我不适合青色吗,所以我不穿了。”
姜夙月已经不记得了,“我说过吗?”
“说过。”萧素玄抬头,认真道。
郑重的语气让姜夙月无端生出几分紧张,“我,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放在心上。”
姜夙月低下头,避开素玄的视线,“就是一件小事。”
“月儿,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去改,我只希望你能高兴。”
姜夙月再一次觉得心很慌乱。
第六日。
萧素玄依旧在认真批阅着奏折。
姜夙月无事可做,翻看起那堆被批阅过的奏折。
“咦,素玄,怎么家长里短的琐事也要你管啊。”
“县令难以判决就会上报州府,州府也决定不了就会再往上报,这一级一级报上来可不就只能我管了。”
“好麻烦呀,这东齐那么多人,除去国家大事,每家再还弄出点小事出来,顾得过来吗?”
“顾不了也得顾,不然老百姓交税服役干什么,我们眼里的小事对他们而言或许就是天大的事,可不能马虎。”
“也是哦。”姜夙月觉得有理,“就像这个案子,父亲偏心幼子,想篡改田契将长子好不容易挣来的田产给幼子,母亲为了长子错手杀害丈夫,长子误以为母亲贪财谋害亲夫,为给父亲报仇又怒杀母亲,本来只是几块地的事,现在却闹得家破人亡,真是可惜。”
萧素玄听着也想起她说的是哪一本,道:“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谁也逃不过。”
“所以你认为这长子该杀?素玄,这上面写着各级官员都在争论为父杀母且非恶意到底该不该判刑,你这样决定会不会有点无情?”
“难不成放过他就算有情了,那老母亲何辜?”
“可我想她泉下有知也会希望儿子无事吧。”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就连牛都有舐犊情深呢,不论哪个母亲,不论是人是畜,都会愿意为孩子牺牲一切的。”
“那也是她自己的孩子才会舐犊情深,若换了别人生的,你看她还会不会这么无私?”话音刚落,萧素玄就感觉心中一阵刺痛,眼前好像闪过了什么,只是定神再去回忆的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萧素玄摸了摸心口,奇怪,他这是怎么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姜夙月难以理解,“你说什么呀,我跟你谈这案子呢,这老母亲就算活着也肯定会愿意为儿子把命拿出来的,你就这么杀了他多不好啊。”
“可自古各国就以孝治天下,他杀母是事实,今日我放过了他,一来有违孝义,二来以后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故意杀人却狡辩说非是存心,那就糟了。”
姜夙月本想反驳他自己就害了先帝和贵妃,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本就只是木桪的猜测,其实从无实证,她又何必徒增烦扰。
第七日
萧素玄仍然在认真批阅着奏折。
“素玄,你说为什么我们东齐女子十六岁成年,男子二十岁才算成年呀,中周那边男女都是十四岁就办成年礼了。”
“因为女十六身体长成可嫁人产子,男二十才身强力壮适合从军,所以定的这两个年龄。”萧素玄答道。
“二十才能从军吗,可我记得舅舅十七岁就进军营了。”
“因为连年战事,东齐的兵力实在不够,所以皇祖父那一朝只能改了规矩,十五便可征召入伍。”
“这样吗,那怎么民间没一起改改,二十岁才能成家立业,难怪我们东齐人没其他四国多。”
“我们东齐人少是因为国力弱,可跟年纪没关系,只是习俗而已,官府又没明文规定二十岁才能成亲,更何况我觉得这规矩挺好的,小小年纪懂什么感情呢,与其将来互相折磨成为怨偶,还不如等心智成熟了再考虑过日子的事。”
“姻缘天定,哪能随便改来改去,该在一起总要在一起的。”
萧素玄笔下一顿,道:“那月儿十四岁的时候,能想到二十岁嫁的人不是木桪吗?”
姜夙月一愣,继而有些恼羞成怒,“这里太闷了,我去散散心。”
第八日
萧素玄埋头批阅奏折。
好不容易熬到午膳,姜夙月道:“素玄,我这几年学了点厨艺,我给你做几道小菜尝尝吧。”
“萧木桪还让你亲自做饭?”萧素玄脸上露出一丝薄怒。
姜夙月一愣,她没料到素玄会说这样的话,本来是想做点好吃的安慰一下他连日的辛劳,怎么还生气了?
萧素玄拉过月儿的手,“月儿,那些贤惠手段、淑德规训不过是世人套在女子身上的枷锁罢了,你是皇后,是我爱的人,每天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够了,明白吗?”
“哦。”姜夙月咀嚼着嘴里味同嚼蜡的饭菜,不再出声。
第九日
萧素玄面前的奏折堆积成山。
姜夙月看不下去了,“素玄,你就不能把事情都分给别人吗,你是皇帝,没有必要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的。”
“傻丫头,你不会以为这些就是东齐每天发生的全部事了吧,我一直都有认真改良官制,就是想少干点活。”
“先帝从没这么忙过!”
“臣民们遇到困难到我这里必须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天若塌下了,我这个皇帝也必须头一个顶着,我与父皇,本就不同。”
“素玄,你不要这么固执,那中周的皇帝也没你这么忙过。”
“一国之君,不仅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更代表着永远都不能卸下的责任,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当然要小心走完。”
第十日
萧素玄在御书房议事,姜夙月看出几位大臣对她目光不善,识趣地避开了。
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姜夙月让橙冬扎了个秋千,在那里闲玩。
等待,是件漫长的事。
姜夙月坐在秋千上,满心茫然,“橙冬,没有锦衣华服,没有山珍海味,连后宫都是冷冷清清的,每天就对着处理不完的政务,你说他和木桪争这皇位,到底图什么?”
“这个,奴婢怎么会知道啊。”橙冬可猜不出主子的心意。
午间,姜夙月返回安居殿,萧素玄也回来了。
她问出自己的疑惑,“素玄,你当初为什么要争这皇位?”
“我只是希望……有能力护住我想护的人。”萧素玄道。
姜夙月看着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悲痛,似乎有些……感同身受。
为什么呢?她怎么会有这种无力感,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