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锦乡侯府内,姜毓作为锦乡侯的母亲、侯府的老夫人,将周氏几个子女叫过来训话。
这几日,姜云林、姜云萍和姜云锦待在府上,惶惶不可终日。因听说了事情来龙去脉,自知再无脸面呆在府上。想贿赂看守他们的小厮婆子,逃出府去,却又害怕出了府后,因身无长物,生计没有着落,再不能过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今日见姜毓叫,他们几个便战战兢兢地来了有恒苑。
只见姜毓端坐上首,头上戴一顶端庄矜重的假髺,自发髻上有黑色面纱垂下,挡住面目,看上去威严静肃。旁边站着的戚嬷嬷依她吩咐开口道:
“你们几个想必知道,今日叫你们来所为何事罢!依皇上的口谕,你们的爹爹被褫夺爵位,贬为庶人,你们的娘,圣心必要处以她极刑,若是抓住,打死不论!”
兄妹几个已经吓得跪在地上,求道:“求老夫人开恩,留我们几个一条活路吧!”
姜毓又决然道:
“事到如今,错已铸成。你们若是知错,安心在府上做好庶子庶女的本份,好生对待你们的侯爷大哥和云嫣妹妹,本夫人便留你们一条活路,到时候体面嫁娶,不在话下。但是,若你们仍旧心存妄念,敢在府上作威作福……本夫人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再世为人,也不怕要谁的命!”
她在墓园里住了太久了,那墓园里的孤魂野鬼,她也不介意再多一个。
兄妹几个虽听得肝胆俱颤,却见事有转寰,忙不迭倒在地上磕头,连连道:“儿女们知错了,谨遵老夫人吩咐!”
“谢老夫人开恩!”
姜毓到底是菩萨心肠,虽恨这几个曾经鸠占鹊巢的小崽子,却也不忍他们流落街头——说到底,他们也是姜谦的骨肉。
她心头,终究是念着旧日情份的。
云嫣说,娘太过面慈心软。他们将自己赶尽杀绝,到头来自己却奈何不得他们。
所以这世道,吃亏的总是善人。恶人作恶,教良善之人吃尽苦头。可等恶有恶报之时,善人却因着慈悲之心,放弃了打击报复。善人便是白白被欺负了一遭。
云嫣说自己的娘顾念旧情,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念旧之人?
这日,永晟绣坊内,肖月娥正喜眉笑目地数着银子,眼睛却瞟向一旁的闫光。
“闫大掌柜,这一回,你可是吃了定心丹了罢!”
闫安正拿毛笔记帐,一笔一笔直费精神,连眼也没抬,只听肖月娥又叹道:“谁能想得到哇,青瓷竟是锦乡侯府上的大小姐!哪里是侯爷的什么年轻小妾……”
这才明白过来,怪道锦乡侯府丫寰的制式衣裳要交给他们永晟来做。云嫣念他们的好,最近不仅从永晟绣坊订了好几种样式的假髻,还订制了面纱帷帽,但凡是获利足的,都交给他们永晟了。
“大小姐还说了,以后绣坊有什么事,只管去找她。”肖月娥喜滋滋的,“改明儿,我得去趟锦乡侯府,给青瓷大小姐请安,还要把我家元宝儿也带上……”
“我劝你消停些吧!”闫光终于开口,“如今锦乡侯府正乱着,青瓷有她的难处,你就别上赶着添乱了!”
锦乡侯府正是拔乱反正之时,确实不容易。
云嫣愁的是,姜谦和周燕珠仍旧下落不明。她一心要找到那个毒妇,亲手折磨她,让她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
因皇帝龙体欠安,英王赵钰一路马不停蹄,终是在半月之后赶回了京城。
今日他携英王妃进宫请安,自是先径到养心殿来看皇帝。
这日正轮到靖王在养心殿待疾。此刻养心殿内四下无人,阒寂无声,只靖王倚在内室外头的一张矮榻上看书,偶尔翻动书页。
英王妃詹氏穿着一件真紫色的夹棉褙子,随着英王上前见礼。
英王拜道:“四哥和几位皇兄弟侍疾尽孝,臣弟回来迟了。”
靖王扶他起身,面色平静道:“五弟戌边劳苦,无需多礼。”
遂指了内室龙榻,示意皇帝在里头。
英王赵钰却不急着进去看父皇,对靖王道:“欣闻四哥与锦乡侯府喜结连理,臣弟自甘州备了些打家具的木材送予四哥。因物料蠢重,现下刚到京郊的青阳寨。”
靖王看着他。
英王赵钰又道:“拙荆詹氏的母家也自辽东备了些薄礼,不日将送至青阳寨。”
英王妃于是上前,抬手福礼,笑道:“恭喜四叔聘得如花美眷。若蒙四叔不弃,弟妹今日便上锦乡侯府,当面向将姜家小姐道贺。”
靖王目光从英王妃满是刀茧的手上一扫而过,道:“有劳弟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