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唤晨,凉风扑窗。
云嫣一觉醒来,便听说了靖王今日来提亲的事,而镇国公府的顾老夫人,更是亲自来上门看她来了。
顾老夫人今日穿着石青色葡萄四柿纹的褙子,戴了一顶乌黑油亮的假髻,耳里是红宝石双福赤金耳坠,眉宇间满是慈祥和蔼。
顾老夫人由她的孙儿媳妇宋氏扶着,先去看望了侯府老夫人姜毓,而后便进了云嫣院儿里。
云嫣请顾老夫人和宋氏坐了,又吩咐静训泡了她们在幽岚山自采自制的花草茶端了上来。
顾老夫人抬眼看云嫣,眼里笑意盈盈,开门见山道:
“今日听说简儿上门提亲,我担心他不知礼数怠慢了府上,所以过来看看。”
云嫣听见说,小脸霍地红了一片。饶是平日多机敏伶俐,到底是小女儿家,遇到提亲这种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日靖王过府,确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天家纳征,也没派个纳征使,倒是靖王本人亲自前来了。
顾老夫人又笑道:“你不要嫌简儿礼数不周全。他自幼没有人管束,向来不拘小节……”
云嫣小脸潮红,却道:“老夫人,殿下怎样,嫣儿都是愿意的。”
顾老夫人知道她是个直截敞亮的,又怕她误会未消,怕她听过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传言,说什么靖王坏了身子、不能人道的风言风语,说得有鼻子有眼。
顾老夫人遂道:“嫣儿,外头那些传闻,都是天外飞来的,一句也不能信。不是我当外祖母的心瞎眼瘸,像简儿这般男子,真真世所罕见。等成了亲,你自然会知道他的好处……”
顾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看云嫣,意态暧昧。
云嫣觉得不打断老夫人是不行了,若不拦着她,老夫人一会该把靖王长了个什么物件、何时宠幸了亲随宫女全抬出来了。
云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忙将花草茶往前推,道:“老夫人快请喝茶!”
顾老夫人就抿着唇笑。
云嫣只得又道:“母亲回府后,常跟我提起老夫人您,今天您能来,嫣儿很是高兴。”
顾老夫人被她这么一说,便感叹道:“方才见过你母亲,没想到这些年,她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我看她精神尚好,如今也是苦尽甘来。简儿也是个孝顺的,她的福气还在后头……”
天气转凉,皇帝的病情没有一丝好转。虽日日补药参汤进着,却渐渐瘦得颧高眼深。
几位皇子,除了镇守甘州的英王赵钰还在回京路途中,其他人等轮流进养心殿侍疾。
靖王觉得,父皇病情渐重,药石罔效,其中定有蹊跷。他暗中加派人手紧盯着太医院和宫内各殿堂,若发现蛛丝马迹,必寻根究底,严加防范。
唯有太后的慈宁宫和皇后的凤仪宫,不得其门而入。
皇帝病重,朝堂之上,幸而有太子对参奏批阅之事驾轻就熟,将朝政治理得井井有条。
前朝井然有序,后宫之内,却因皇帝卧床不起,整个宫中诸人处事都小心翼翼。
然而,这两天慈宁宫的太后却突然大发雷霆,降下懿旨,让侍卫把宫内所有太监拉到华音宫内,一一验明真身。
徐公公苦不堪言,想自己老一大把年纪,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脱光了裤子,任人看来看去。
回到养心殿,见皇帝病着,又不敢言语,只怕因这点小事,再惹得皇上急火攻心。
冬月初一那天夜里,皇帝突然清醒了许多,竟密宣柳黄左等七位阁老,进了养心殿。
几位阁老一进殿,皇帝便摒退殿内所有闲杂人等,只留徐文胜一人在殿内侍侯。又命顾贤闯在殿外严密把守,谁也不准进殿,连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
殿内,只见皇帝躺在龙床上,面色虚浮,眼神微弱,朝几位阁老招了招手。阁老们会意,都凑近了,围着龙床站了一圈儿。
“储君之事,事关国本。”皇帝缓缓道,“朕今日便立下遗诏,置于养心殿密室内的额匾之上。朕死后,若有皇子争储,你们几位要出面主持公道,以正清明……”
几位阁老闻言,吓得全数跪在地上,口称:“皇上万古长生,万岁万万岁!”
皇帝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继续道:“朕死后,望储位披胆沥胆,好生辅佐新皇……”
遂命徐文胜取来纸墨,依皇帝所言,写下了圣谕,又盖上了大印。
皇帝双眼几近失明,再看不清遗诏写的是什么。
徐文胜跪在地上,将圣谕举在皇帝眼前,一字一句念完,皇帝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位阁老跪在地下,将那圣谕听得一清二楚。虽面色不动,心下却波翻浪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