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闻言,深深望着柳阁老,眼神有几分复杂。
于是再无言语,靖王朝柳阁老抱拳,便撤身上了马车。
……
马车很快回到了靖王府,只见府门前车马纷乱。
福顺亲眼看着靖王最宝贝的一只箱子上了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
得知将要就藩之时,靖王便已派了赵再安前往雍州,打理府宅诸事。现下府上只剩些随行箱笼,皆是靖王爱重之物。福顺陪着一万个小心,生怕出了什么闪失。
吉时已到,靖王更衣出了王府大门,远远看见锦乡侯姜云继率众人赶来送别。
“殿下,”姜云继朝靖王深深一拜,“殿下见谅。嫣儿今日不便前来,特让微臣送来了她亲手做的糍糕和豆团,祝殿下一路顺安……”
想到云嫣,靖王不自意竟唇角隐笑。他上前扶姜云继起身,直接问:“送嫁的队伍明日出发,可准备妥当了?”
半月前,赵再安已回禀说,雍州的靖王府收拾妥当,如今婚房都准备好了,只等姜云继将嫣儿送至雍州,便可行礼成婚。
姜云继点点头,道:“明日吉时,嫣儿自延兴门出城。殿下,臣思来想去,还是由臣送嫣儿前往雍州为好……”
靖王抬手制止了他,道:“内兄足痹之症未消,不宜长途奔劳。况留老夫人独自在府,实难放心。镇国公是本王外家,内兄不必客气。”
镇国公顾慎依顾老夫人之言,收了云嫣做义女,由其义兄顾念送嫁,自然合乎情理。赵琛新登帝位,镇国公府世子暂离,赵琛自然不能把镇国公府怎么样,可若姜云继一走数月,锦乡侯府的大局无人主持,只怕境况堪忧。
姜云继心中虽不舍,却仍然深谙其理。于是跪地深深一拜,道:“殿下,往后嫣儿便托咐给您了!求殿下护她、宠她、爱她……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靖王扶他起来。这是一位兄长,替远嫁的妹妹一点卑微的请求。许是因刚才六皇子那壶“故人醉”上了头,靖王竟莫名觉出一点苦涩。
“内兄请放心。”靖王应道。
姜云继眼角似有泪光:“归省之日,臣必在府上恭迎殿下和王妃娘娘!”
靖王不忍,抬眼四望。
他今日离京,若就此放手,拿身家性命追随他的人,又该如何善了?
四下人马来往,纷乱忙碌。只有福顺手扶着府门口一尊麒麟石兽,回眸望着皇宫的方向,竟红了眼眶。
福顺泫然欲泣,对靖王道:“殿下,听说昨日又有御吏参奏,说殿下不该孝期聘嫁,一头撞在了乾清宫的柱子上,人已经坏了……”
靖王以为他家小顺子是为离愁别绪伤感,不想他竟操这份闲心。靖王接过马骁递来的披风,转头问福顺:“可是你亲爹?”
声线沉冷,吓得福顺一抖。
福顺连忙摇头摆手,抹了把泪道:“奴才只是、只是担心姜小姐受人非议。那御吏之子,昨日在殿前痛哭不已,骂殿下求娶丧门之女,闺中无德、妇功败坏……”
靖王眼神忽地一黯,缓声问:“什么?”
福顺不敢看靖王脸色,闷头继续禀道:“都是这些个腌臜之人,信口胡言!奴才到了雍州,定要日日上太白庙替殿下和姜小姐祈福……”
福顺其实想说,他是一直盼着殿下成亲的。可真要成亲了,又赶上了国孝。现下,只盼殿下不要那么快圆房,若不然孝期生子,又少不得有言官拿孝义弹骇他。可若不孝期生子,福顺又得等上三年多,才能抱上小殿下……
是以,福顺深深纠结,有个风吹草动也要伤心半天。
心思转过,福顺回神,只听见靖王吩咐马骁:“将那御吏之子的舌头拔了。”
福顺吓了一跳,抬眼见马骁已领命而去。
靖王转过脸来,浅淡的眸子更显冷漠无情,对他道:“往后府内府外,但凡有人胆敢编排姜小姐的不是,格杀勿论。”
福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
吉时已到,前头戴着辎重的骡车慢慢上了路,后头的车夫也赶上了马车启程。
一时间,车轮辘辘,响鼻声声,四下里沸沸扬扬、熙熙攘攘。
偏此时,惠王和端王赶来了。
“四弟!”端王下了马车远远喊道,“四弟!四弟见谅!我们来晚一步!”
靖王眉心微蹙。
惠王和端王平日里与他并不亲厚,此时前来相送,莫不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悲凉之意?
不料,马车甫一停稳,惠王却从马车上扯下两名女子来:“四弟,雍州苦寒,为兄物色了两个绝世美人儿,送给你暖脚……”
靖王和在场的姜云继,当即脸就有些黑。
然而,靖王正待说话,忽觉眼前一阵人影乱晃,一个黑衣人自随从的队伍里滚了出来,起身就是一剑,直指惠王。
幸亏杨懋眼疾手快,伸手拿剑鞘一挡,惠王堪堪躲过,只胳膊挨了一下,溅出一溜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