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顾明昭之前的吩咐，穆京华为其准备了一把古琴，古琴四周放置了陶罐。

顾明昭朝上座行完礼，施施然坐下，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发出几声不太和谐的音调，大殿内瞬时传来几声嗤笑，顾明昭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继续调试着琴弦。瞧着她泰然自若的模样，顾明月、宋星婡几人不免为她捏了把汗。

音调平平，顾明昭刚弹奏时，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以为她尚在调试琴弦，待重复的几个音调又一次响起来，才恍然她已经开始了。

常见的音调，大概是陶罐的影响，有几分空灵之感，犹如漫步于盛京街头，极慢的节奏又像在迷雾中摸索前行道路。

然而飞快一转，柳暗花明，豁然开朗，音节突然升高，浑厚之音猛出，似一双手将人拉入盛世图景，看万里江山，千秋万代。又似凌云壮志之少年，赤子热情闯入波涛诡谲朝堂，一步一步，由棋子转为执棋者，掌握生杀大权，俯瞰人间。

在座众人惊叹于这曲子，又沉醉其中。陶罐的作用，将重音之调扩大，更具穿透之力。似层层堆叠翻涌激起千层巨浪，又似雨打芭蕉，刀光剑影呼之欲出。

宋星驰目光落在大殿中央的那个人，瞧她指法行云流水，有突然想起来在书院时，她轻轻拨动琴弦的样子。貌似也是这首曲子，只不过弹了几个音节。只是这样好听的曲子，他越听越觉得心乱，眼神中浓浓的全是担忧。顾明暄上次已经告诉他顾家的立场，他知晓顾明昭此举是为了什么。只是她今日这样，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可考虑过身后事？

琴声扣人心弦，陡然直上，大有乘风而去之感，却戛然而止。纵有世间繁华，尽收眼底，如同走马观花，不过沧海一粟。烈火燃尽，大梦一场，过尽沧桑，归于死寂，却又破土而出，向死而生。此曲终了，意犹未尽。

“好！”圣上发出惊叹，惊醒了在座的梦中人。

顾明昭起身福礼，宫女们十分麻利的将一旁的古琴和陶罐撤了下去。

“慢着，”谢卿云饶有兴致的喊停了那些宫女，而后开口问，“顾明昭你可解释一二，这陶罐是何作用？”

顾明昭答：“回娘娘，骊山书院设有琴台，夫子常为我们授课，琴声清澈而又洪亮。臣女颇为好奇，后询问夫子才知琴台下方置有大缸，以此达到扩音效果。臣女琴艺不佳，用陶罐不过是取巧罢了。”

谢卿云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赞赏：“颖悟绝伦，谦逊有礼。陛下可要好好赏一赏这顾二娘子。”

“陛下，娘娘，”顾明昭突然出声，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又俯身行礼道，“既然是战魁首，不如让臣女乘胜追击，赢的痛快些。”

圣上闻言大笑：“你胆子倒是不小，勇气可嘉，朕倒是想瞧瞧接下来你选哪一项？”

“回陛下，臣女想比箭术。”顾明昭目不斜视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江琮源更是不屑的瞥了顾明昭一眼，嘲讽轻笑出声。

顾家几人都面色凝重，尤其是顾明暄，他眼中似酝酿着怒火，恨不得冲到台上将顾明昭拉下来。

之前假意认输的宋星驰此刻脸色没多好看，他没想到顾明昭这家伙上瘾了，不管赢还是输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他开始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输掉那场箭术比试，若是赢了也就没有这档子事情了。

江珹墨本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地位置上，今日他未料想到顾明昭会同杜凝雪比试琴艺，更没想到顾明昭敢如此大胆落他二哥的面子，在听到顾明昭提出比箭术时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望向大殿中央的身影。随后他又快速撇开视线，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穆京华身上，恍然大悟。他想起来前几日同她随意提起了二皇子与杜凝雪之事，但他当时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有想到穆京华会直接动顾明昭这步棋，此举无疑是将顾家放在火上烤。暴露的太快，有可能成为一步废棋。

谢卿云声音透露着担忧：“连宋小郎君都比不过齐王，顾二娘子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娘娘，臣女愿意一试，不论输赢，想来齐王殿下都不会同我计较。”顾明昭道。

圣上转头对皇后说起话来，似是在回忆：“顾家二娘子倒让朕想起来一位故人，皇后可曾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