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悬于夜空,映在波光粼粼的湖上,似两颗价值不菲的明珠。
原是平和静谧的夜,偏偏有人不甘寂寞。
且听,江心红舫中歌弦齐响,琴声铮铮,贵家的浪荡公子香软在怀,葡萄美酒作饮,觥筹交错,金银珠宝尽抛掷眼底,绫罗绸缎随赠美人做舞裙,脂粉缭绕,人间仙境,好不快活。
不懂风情的浪荡儿,借酒劲高喊:“明夜姑娘怎么还躲着,爷今晚逃婚就为看她一眼,迟迟不出来,不是败兴么。”
这句话惹得旁人掩唇笑话,不懂规矩的,明夜姑娘身为京城第一舞女,虽然出身不好,可好歹是太守之子求而不得的人物,岂是什么人都可以觊觎的,这位是哪门子的爷。
船舫的主人是一个风姿尚存的女人,人称秋娘,听到这句话,原先和客官赔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视线移过去,眸光盛得全是冰冷和蔑视。
站在柱旁的壮汉收到指令,了然地上前,把喝酒说胡话的人轰了出去。
啧,又一个煞风景的。
秋娘扶着栏杆走上台阶,嘱咐奴仆们莫要让公子们吵到楼上那一位,手摇着丝巾走到楼上一间厢房,推开门,房内熏香雅致清淡,和眼前这位太守之子一样,在这种烟花场所实属难得。
秋娘:“公子这是还想寻明夜么?”
怎的还不死心呐,前日明夜这丫头说的话够果断啊,我听了都胆战心惊,难不成被羞辱一通还不够,要二通,三通?这萧公子未免也太胡搅蛮缠了。
“秋姨,我与明夜只是闹了些矛盾,她一时生气才说了那些话,我今日来是想诚恳道个歉。”
秋娘微皱眉头:“我看不必了,公子请回罢。”
天天闹,闹得全京城风风雨雨,街上孩童都知道太守家的儿子想娶一个舞女为妻,身份如此悬殊,就不怕世人闲言碎语,说我家明夜光天化日勾引重臣后嗣,没一点廉耻可言。
虽说舞女本不需什么名声,但是太守可是早已为他家公子拟订了未婚妻,这番举动不是打太守的脸吗?
对面的少年郎还想说什么,被秋娘一句话堵住:“明夜不在这,您等了也无用。”
温润如玉的公子受伤地垂下眼眸:“她不想见我也不必躲着,我不会做过多纠缠。”
秋娘心底嗤笑:好一个不做过多纠缠。
目送他离开,期间还有红舫内春心萌动的姑娘想要对其投怀送抱,结果被侍卫阻拦,这位太守之子黯然神伤、肝肠寸断的表情,看上去全全一副深情模样。
似乎让年轻姑娘有了错觉,认为男女间的情感可以冲破一切束缚。
秋娘可了解这群贵人的秉性,勾栏里的姑娘嫁进去未必就可以荣华一生,谁敢说红颜永常驻,倒是听人常言陌上柳梢终会枯老。
她摇着折扇俯视楼下的犬马声色,身在其中,又好像置身度外,唯有多年岁月才能教人切勿深陷,男人为女孩们编织的美梦。
梦是会破的。
*
绿珠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提着灯笼,说:“姑娘若是还想玩什么,或者吃什么,告诉我就行。”
她口中的姑娘正站在买伞铺子前,拿着伞打量颜色和图案,在灯火照耀下,美人样貌难以言状。
你会难以置信世界上怎么有这样一个人。眼中盛着幽静的桃花潭水,肤如高山白雪,唇如初绽红梅,静时若仙山白鹤,出尘气质实非凡有。
眼眸流转间,秋桂堕月坛。
“请问店家,这把白伞要多少银两?”
摆铺的小伙已经看痴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支支吾吾开口:“啊?哦。这把伞是一位白衣公子落在这的,姑娘要问价钱……只能说无价。”
这番话逗得明夜启唇轻笑。
她正准备放下白伞,就被匆匆赶来的白衣侠客粗鲁地抢过,他有些急促地开口:“姑娘,这是在下的伞,不卖。”
店小伙:“对对对,就是这位。”
明夜侧头看着他由于奔跑而泛红的脸,瞥见他服饰上的银云纹,了然地轻勾唇角:“我知晓是你的伞,物归原主啦。”
白衣侠客见这姑娘长的这般貌美,性子又温和,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的莽撞,抿了抿唇,慌乱地解释道:“此伞于我而言十分重要,方才实在是唐突了。”
明夜礼貌地颔首:“下次小心点,不要弄丢便是。”
说罢就牵着绿珠避开他往别处走,她认得那把伞是峨眉山弟子的法器,只可惜它的主人并不会珍惜。
就似好看的人儿也不会被一直珍惜。
她心下沉闷,肺部隐隐刺痛,贴近绿珠的耳朵小声说:“小绿珠,我好想吃桂花糕。”
绿珠:“嗯,我给你买。那儿有个摊,我们快去排队。”
明夜看着街上重重灯影,人群温暖喧闹,手有人紧紧牵着,好似坠入许久未归的故乡。望着象征团圆的月亮,她不敢直视太久,有点想家了。
买到今天最后一份桂花糕,绿珠还挺开心的。
绿珠:“姑娘,我们运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