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国能参与皇家采购供应的商家自武帝起便统称为皇商,其实并没有官职实权。只不过独揽了全国各地官枢乃至皇宫用度的采买权。又因官家采购数量巨大,品质上乘,价位昂贵,利润丰厚,还从不拖欠货款,所以令天下商贾趋之若鹜。
但是上百年来皇商被盛京商贾独揽,各地富商只有望洋兴叹的份,月昀今日便是要打破一方独大的局面,重新从各地酌选,撤掉区域限制,,并适当扩大经营权,由边缘商贾直供,少了中间商人牟利,岂不为皇家节省一大开支?
有了竞争,就有了门槛,有了门槛必然得修台阶。昨晚饭桌上月昀跟文昌帝提了此事的可行性,得了天子、首相、内阁大学士的首肯,便放开手脚准备给今天的商会石破天惊一击。
酒桌上有了利益纠葛,便都一笑泯恩仇,几个时辰的功夫,天南地北的陌生面孔都已相互称兄道弟,稳坐钓鱼台的督主大人几轮酒下肚,也已面色微醺。
许筝过来耳语道:“督主,人已到了。”
月昀点头,眯眼扫视了一圈场内,晌午已过,众人酒足饭饱,正是欲望勃发的好时机。
他清了清嗓子,借着酒劲大声道:“诸位东家安静一下,先听本督一言。”
这一声用了内力,清润的音色穿透全场,安静下来的商贾们自然聚焦月昀一人。见他玉白的脸颊上霞色晕染,眉间灼灼红痕更添风流,不由看直了眼。
含了醉意的妖娆凤眸流转间藏烟纳魅,偏一身御赐月白蟒袍高不可攀,颀长的身姿傲似雪间红梅,菲薄的唇轻启间不知又看痴了多少双眼。
京城那拨人里,就有一个面白无须看不出年纪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提督大人仰头饮了一杯酒。
月昀似有所感,冷冷一个眼风扫过,见那人毫不回避,眼神似更灼热,随一眼带过,语气森森道:“大家都知道这几年生意难做的原因,却不知皇上为了灾区百姓,早已捐空了自己的私库。可恨朝中竟有重臣食君俸禄,不懂为国分忧,反而贪污受贿,私库比之国库还要富有。这个典型相信大家均已心知肚明,他就是本督查抄的刑部尚书王光闰!”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这才想起面前玉质一样的人儿是肢解了鬼影手的东厂大提督,无不惶惶然收回了窥视的眼神。
月昀知道总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面上一哂,勾起的唇角就带了抹讽刺意味,回视白面男人的凤眸微眯,出口的嗓音寒意愈盛,“谦谦君子自会以真面目示人,似鬼影手这般江湖客委身于他人作走狗,本督从来不会手软!”
白面男人用手指摸了一下贴着皮肤的假面具,直勾勾的眼里兴味更浓。
月昀懒懒收回眼神,抬手轻招了一下,门口陆续涌进来一批捧着盛有各种珠宝玉器盒子的东厂幡子,腰间佩戴整齐的绣春刀带给人一种无形威压。
不消一刻,珍玩在月昀身后堆了一人多高,最后从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灰色锦绣长衫的人来。身形微胖,短短的胡须,一向精明的三角眼此时满是恭敬。
月昀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这位是凌云阁拍卖行的张主持,本督今次特地聘请其给大家来一个现场慈善拍卖,大家欢迎一下。”
众人不明就里,周围只传来稀稀疏疏的掌声,月昀不以为意,接着道:“我身后的珍宝具是从王光闰府上查抄所得,经皇上亲批,拍卖后所得善款全部用来买粮赈灾。”
刘海明面色不渝道:“这里是各商家洽谈合作意向的盛大场合,督主来这么一出,不合乎规矩吧?”
月昀挑眉道:“饭后娱乐消遣一下,何来破坏规矩一说?”
刘海明摆明了不给面子,不依不饶道:“饭后娱乐,唱个小曲跳个舞即可,这明面上是集善款,暗地里却要大家掏腰包的举动,督主不是强人所难吗?”
月昀盯着他似笑非笑道:“刘掌柜倒是精细,本督有说过大家必买吗?参加过拍卖的人都知道,竞价随意,价高者得,何来强人所难一说?这么些个宝贝,皇上摆在国库里升升值不好吗?辛辛苦苦将拍卖所得银两拿来救灾是为的什么?现场这么多高义的商贾等着伸出侠义之手,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自私狭隘?!本督用不用请你吃鱼呀?这么会挑刺!”
场内哄堂一笑,刘海明讪讪住了嘴。
月昀清晰的扑捉到一声嗤笑,不同于中年男人们浑厚洪亮的音色,独属于青年人清泉暗哑的玉质嗓音穿耳入脑,撩动心弦。
寻声望去,白面男人桃花眸里艳光灼灼。
呸,不敢真面目示人的家伙,你他妈撩错人了!月昀嫌恶得背转了身,抬手示意拍卖开始。
张绪正站到了月昀刚刚的位置,将手中的镇石往桌上一放,抬手击了一下掌,有幡子捧着一方大盒放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