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待问施绮将宅子中看守的人找来细问,身侧姚琡忽然惊道:“咦,这三封信字迹怎么与之前陈小川那儿发现的信的字迹如此相似?”
虞循和施绮俱是大惊,若是在宁知越来之前就有人给她写了这样的信引她来汜州,又给陈小川写信让他除掉某个人——疑似宁知越,也就是说,很早就有人在布局了。
“你仔细看看,是否真是一样。”虞循一边将信递给姚琡,一边招来阿商,让他回县衙将那两封信从许仲昇那儿取来。
姚琡将三张笺纸来回看了个遍,越看越觉得就是一样的,且还有些似曾相识。
他点点头,“应该不会错,当日敏敏只扫了一眼簪子,反而将这两封信捧在手上瞧了许久,脸色也阴沉得很,我还以为她是发觉陈小川与凶手合谋要对玄素下手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想想,或许她当时就发现了自己不对劲。”
说罢,他又不自觉心惊,凶手一边引导着敏敏做事,一边又吩咐陈小川对她暗下杀手,敏敏这不是被骗了吗?
“今夜凶手写信引她出去,会不会就是想借机除掉她?那敏敏昨夜不是身处险境,这一夜未归,会不会……”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
他未说完的话,让众人心头俱是一颤,提着心往外张望。
虞循尚算镇定,头脑也还清醒,他摇摇头,“还不一定,宁娘子提防颇重,此事与你们都未曾提起,她不会相信一个不知来历的人给的信,更不可能对那人毫无戒备,眼下最有可能的,当是她希冀凭借此人找到有用的线索。”
经他解释,姚琡反应过来,“对对对,敏敏已看过陈小川那儿的信,应能分辨这个人目的不纯,一定会提防的。”
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始终平静不下来,宁知越一直未归,便说明她仍处在危险中,只得重新看那三张笺纸,奈何思绪纷乱,眼睛也跟着打晃,瞧着纸上的字都似分了家似的,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再瞧一阵,字还是那几个字,脑子里却凭空多生出旁的画面来……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又咦了一声,“怎么瞧着这自己有些眼熟?”
虞循与施绮再次看向他,“不是说是陈小川那儿找到的书信?”
“不是……”姚琡没抬头,专注的看着那几个字,又思索着怎么会觉得这么熟悉,倏而,心跳漏了一拍,想起大哥与敏敏是传过信的……但不对,大哥的字他是认得的,可不是这个,难道是大哥身边的人?
胡思乱想一通,最终只觉自己真是发了疯,大哥或许会利用敏敏,但还不至于害了敏敏性命,可这字迹……不是陈小川那儿,他一定在别处见过。
虞循闻言,取过一张笺纸,又细看一番,不知是不是被姚琡那边扰得心里不宁静,也觉出这字迹有几分熟悉,再取过另外两张,细琢磨着,忽而想起来,“瞧着是有些熟悉,像是冯太傅的笔法。”
冯太傅……
“我想起来了。”经他这么一提醒,姚琡果然记起,差点没跳起来,“不是冯太傅,是冯昭,这几个字笔法与冯昭的字迹如出一辙。”
很久之前,冯太傅书法著称一绝,在京中颇为流传,便是冯家败落,流散在外的遗迹还有许多人收藏,也引得许多人研习。虞循与冯昭交情并不深厚,只看过冯太傅的书法,却未曾见过冯昭的字迹。
不过,姚琡与冯昭来往并不多,他从来不喜读书,更别说耐性写字,会不会是认错了?
施绮也有这般怀疑,因问出来,姚琡十分肯定的说:“没有记错,就是冯昭,我离京前还看过,记得十分清楚。”
说起来,他平日里的确不怎么研习书法,更别说去书店画铺瞧一瞧,但离开京城那一日,他确实随着宁知越去过一趟城中的一家书画店。
那一日是上元节,是他与敏敏预备离开京城的绝佳时机,但却并非准备一离侍郎府就出城去,而是先在城中逛了许久,让身边跟随的护卫放下了戒备,也使得两个小儿看了一遍花灯。
当时宁知越跟他说,既然出来游街,也要装装样子,所以沿着城中各条街巷挨家铺面一一看过去,其中就曾进过一家书画店。
宁知越对画还有些兴趣,自去看画,他觉得无趣,却也不好闲着惹人怀疑,便随口让掌柜介绍介绍,掌柜许是瞧见他衣着鲜华,气度不凡,将他当做大客户,与他介绍了许多听都没听过的书法大家,还将那些字画都一一展出来请他鉴赏,他哪是真想看这些,因叫掌柜自己说着,偶然听到冯昭的名字,算是个熟人,便留意了几眼,因此记得清楚。
可要说此事与冯昭有关,他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冯昭那处境能做得了什么?
良久,虞循从笺纸上抬头,道:“我虽未曾见过驸马字迹,但他袭承冯太傅书法,此乃家学渊源,总有相似之处,就我所见,这信上字迹只有些许笔划相似,就整体字迹来看,行笔并不流畅,倒似东拼西凑而成。”
“会不会是他故意写成这样的?”
虞循还是摇头:“不可能,驸马精于此道,若想遮掩自己的字迹,模仿他人字迹写信很容易,但这几封信上的字迹十分刻意,像是有意仿照驸马的字迹。”
姚琡讶然,“那就是意图嫁祸给冯昭?这又是为什么?”
虞循也想知道为什么,当日宁知越随他一同去公主寝阁,回来时也问过他冯昭诸多事迹,会否当时她已知晓这几封信与冯昭也有几分联系,所以对冯昭并无好印象?
见两人沉默静思,施绮却道:“此事暂且不议,但这些信都是何时收到的?另两封尚不能知,只今日这一封约见到陈宅的,凶手如何将信给她的?”
虞循答道:“目下可以确定信一定是今日给的,世子这一日也随在她左右,不可知的时辰便是那段她独自在房间待着的时候。”
也就是说,凶手是那个时候送信来。
“这不太可能吧,凶手若是在她眼皮底下送信,她当时便会追出去,春杏与护卫们也不会丝毫无所察觉,除非……信是在她屋里无人的时候送来,她乍见到信,有前两次的经验,并不觉惊奇,按捺住,想法子准备离开……”
施绮被这个想法惊住,赶忙去寻底下人打听今日宅子附近有无可疑之人出现。
虞循也认为应是如此,但更好奇前两封信是何时收到的。
依祝十娘之言,这两封信是在进公主府之前便有了,而以那两份信的内容来看,那封写着“南漳、溺水、公主”的,当是还未到汜州之前的,另一封“四月十二日沉雪园探春宴”则是继续指引她去公主府的。
公主府未探春宴招揽伎人是在去岁末,倘若信是在那之前得的,她必然会想个光明正大的法子直奔公主府去,不会在邢州停留,因此信是在这之后得的,而姚琡又说她被宁知行从邢州带回京城,看管甚严,从何能得到此信?
如此一算,似乎只有他们离开京城后,宁知越设计甩下姚琡,独身往汜州来的那段时日。
说来也怪,他们是上元节离开京城,即便姚琡被骗去了越州,宁知越的行程未曾有变,二月中便已该到达汜州,缘何是三月初才出现在汜州,被姚琡再度发现?
他将此事问询姚琡。
姚琡听了,自己琢磨一阵,也才恍然,“会不会是雨天不好赶路?”
虞循道:“你往越州多绕了弯路都只耽误半个月,她怎会因此耽搁,且你们行牒上目的地就在汜州,无论如何你最终都会找到她。”
所以她并非担心姚琡找到她的行踪,只是在那半个月里,她需要避开姚琡的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