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你确定如此吗?”
石僧重重点头,“我肯定,那东西每次挪动还都是趁着天色漆黑的时候,我就以为是人,但它又从檐下一溜烟飘向池边,如此神速,非人力所能为,我又很怀疑,直到趁着天光看到池边的人……虽然是人,但看着风雨砸下,那人似乎有微弱的晃动,很僵硬,又齐腰部以下掩在草丛中,随着草丛轻摆,我就觉得像是个假人一样。”
假人?
这倒有些可能。
虞循忙叫羽书持着灯笼上梁上看个究竟,又与宁知越几人道:“若真是假人,梁上必有线索,而这些灯盏先从这条岔路灭尽,那人又靠近你们,许是为了步下这等机关。不过只有他一人也成不了事,他被你与芙蕖追着往前院方向去,却在这当口照花楼里灯烛也被灭尽,今夜宅子里作祟的至少有两人。”
于是又问宁知越,追踪那人时,可曾留意那人有和特征。
宁知越沉吟着,“能确定是一名健硕的男子,身量颇高,着深色短打,没有使功夫,但逃命功夫也了得,对宅子布局也十分清楚。”
芙蕖也补充,“奴婢先抢去守着内角门时倒是趁着天光扫见了一眼他的半边模样,看的不够清楚,却依稀记得似乎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子。”
身量高,蓄着络腮胡,这不就是石僧形容过的那个人,李漳的另一个帮凶。
果然,石僧跳出来,眸光中闪着光,灼灼看向宁知越,“五娘,是不是那个人?”
“也许。”若真是李漳安排了今夜这一幕,他动用那个匿藏在南漳县的帮凶也不是不可能的,但灭掉照花楼里灯烛的又是谁?
这时,羽书沿着房梁在石僧指认的那一处搜查了许久,又在梁上举着灯笼穿行了一段,跳下来,手中攥着一根细如发丝,韧劲十足的细线,从梁上拉扯一段,递给虞循,“这是在房梁上发现的,应是新布置上去的,梁上也拉出一道拨开灰尘的线痕,靠着侧边梁角上,有用力拉扯的痕迹,细线嵌入了房梁中,房梁上不仅有水迹,还有一人脚印,观其大小,应是男子无疑。此外,石小兄弟指点的位置还有几缕锦缎的丝线。”他从腰间另取出几根微不可察的丝线一并交与虞循。
丝线是衣料上的,坚韧细线则可提拉重物,有羽书放才所说,当时情形可想而知:那人趁灯烛尽灭,摸着黑上房梁布局了一个假人,许是顾忌宁知越等人发现,行动颇为小心缓慢,只待宁知越听得全部信息,他也才将将布置完成,稳落在地上,又叫宁知越发现。
宁知越从虞循手中接过细线,也确定了这种说法,“这种细线本就是戏法里常见的用具,因其韧性好,线细如丝,又易隐与天色中,寻常时候若不仔细看也难瞧出它所在,戏法中有些悬浮之术就是以此物为主,辅以旁的器械,能做到以假乱真。”
一字一句未提祝十娘夫妇,但显然这一伎俩必定出自这两人。
看来今晚这场大戏,李漳已经排布已久了,就是不知他们这一场戏是想传达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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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晰了这一系列布局,众人又折返回到与萧盛约定好的游廊那处。
许仲昇与阿商、李漳均已等候多时,见了虞循背着宁知越而来,颇有些惊奇,但谁也没多嘴问。
许仲昇等人已从萧盛那儿悉知了后院里发生的事,见虞循几人一脸轻松的回来,也不免好奇后续。
虞循简略说了有人故意如此布局,此时人也或许还在院中,让许仲昇吩咐手下差役先去池塘里搜查一番,瞧瞧能否找到假人。
许仲昇早先便看见自己衙门里那剩下六个差役一个个垂头缩腰的,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再看姚珂几个听得虞循这话,瞥过那六人的目光颇为鄙夷不屑,便知当是发生过什么事了。
他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几人,“赵复呢?还没回来?”慈安寺众僧众还未走时,付全便叫赵复往城门处与当值的守城兵通禀通融一声,这都过去多久了,人还不见回来?
一差役瑟缩回道:“还没。”
许仲昇怒火上窜,又不得不按压下来,他手底下乖顺的也就这些人了,赶跑了谁听他吩咐?
于是忍着怒气叫几人往池塘里搜寻一番。
这几人早已听了虞循等人推敲前因后果,听闻那所谓女鬼是个假人,这一路过来面上很是挂不住,得了许仲昇的吩咐,纷纷逃也似的离开。
不过,到底是闹过鬼的宅子,这几人也不敢全下了水去,便两人一组轮番换下水,剩下四人就在岸上牵着绳,以防万一。
这副蠢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免不了遭姚珂一阵奚落,言罢,将自己的几个护卫派了出去。
萧盛与李漳也先后自请去搜查,虞循笑道:“不必了,都去了,这池子怕装不下了。”两人也只能作罢。
这一搜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暗影幢幢的雨幕中有一人快步而来,待靠近,虞循辨得那人是姚珂的护卫,名叫羽书的。
他衣衫尽湿,冷肃的脸上,成串的水珠从面颊滑落,经由他开启的唇角暂缓了一缓,听他沉着声道:“属下在池子离发现了一具溺水的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