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打开,婚贴上,红纸黑字,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孟煦!”
说书人用扇子一敲桌子,唤回众人的目光,继续道:“你们可知这孟煦是谁?”
听客们稀稀拉拉回到各自的位置,继续认真听起来。
说书人扇子一开,呼呼生风:“话说小将军孟融是怎么死的?就是当年与昌国一役战死的。
昌国乃中原大国,兵力雄厚,突然犯我丹难。先帝亲征却身陷沙场,虎将军被俘,孟融也战死。
朝廷乱成一团,群龙无首之际,三公主江榆临阵杀敌,初露锋芒,便势如破竹,好不容易打退昌国大军,守住了国土。那昌国犹不死心,对我们丹难虎视眈眈,三公主守在边疆五年,提防的就是昌国!可以说,公主对中原是嗤之以鼻,恨之入骨!”
说书人说得脸红脖子粗,底下的听客们也听得义愤填膺。
说书人“啪!”一下,将扇子摔在桌上,道:“这新驸马孟煦便是从昌国来的!”
“啊?”
“此话怎讲?不是说他们二人是兄弟吗?”
说书人道:“说来话长,当年孟融母亲娶了一个中原男人,那中原人因为不愿待在女子掌国的丹难,没几年便回了昌国。离开时还带走了长子孟煦,兄弟二人异地长大,虽是同根而生,却天差地别。”
“如今中原内乱不断,孟煦便回到丹难,又恰逢公主回京,姻缘未定,圣上便赐婚,让孟煦替弟出嫁,代为成婚。”
说完,长臂一挥:“生离死别,今生难遂来世愿;李代桃僵,萤火焉比皎月辉!”
·
喜轿里。
孟煦道:“这段亲事本该是殿下与孟融的,可惜孟融命短,婚旨已成,我身为兄长,便代为成婚。”
短暂的停顿后,孟煦又补充道:“殿下如今临时反悔,也晚了。”
江榆站在喜轿外,手里紧紧攥着婚贴。
原来是他。
他上一世不是不愿嫁吗?
上一世圣上赐婚,她带着聘礼前去拜访,却被他拒之门外。
她自知不便打扰,便将东西放在门外,打算改日再登门拜访。
哪知刚走出没几步,就听里面的人冷冷道:“东西还请殿下带走。”
江榆身为公主,向来高高在上,何曾被人冷言拒绝过。
她临门一脚,却心念电转,孟煦到底是孟融的兄长,如此强求也非她所愿。
后来,她与孟煦几乎从未打过照面。
也是在与状元郎成亲后,才知道当初孟煦拒婚,是因为他身为中原人,不愿嫁给一个女人,更不愿嫁给一个喜怒无常,骄纵蛮横的女人。
想到此处,江榆的面色越来越沉。
他嫌她骄横,那她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骄横至极。
她将手中红纱一扬,风卷着红纱飞向天边。
江榆道:“按照你们中原的规矩,新郎是不用盖盖头的吧。”
孟煦道:“入乡随俗,全凭殿下。”
江榆倒是意外了,上一世他不是自恃中原人身份,对丹难的一切都嗤之以鼻吗?
她又道:“大喜之日,怎么不笑,冷着一张脸寻晦气吗?”
这下孟煦不再回答,沉默回视,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喜娘见气氛不对,笑呵呵上前周旋:“殿下,吉时快到了,别误了时辰。”
江榆这才善罢甘休,走在迎亲队伍前面回去。
崇华府门前,大家都探着脑袋。
看热闹的,看笑话的,纯粹好奇的……
轿子停下,江榆下马掀开轿帘,将红绫递进去。
孟煦刚接过,江榆便用力一拉。
孟煦险些踉跄,扶了一下门框,不动声色地下了轿。
下轿的一瞬间,周遭沸沸扬扬的声音低了几分。
孟煦长相俊朗,眉眼如墨,然而面色苍白冷漠,一身红衣映衬下尤其分明。
高山寒树,却是病梅之躯,美中不足。
如今他不戴盖头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难免让人一愣。
噼里啪啦的炮竹节节炸开,直冲云霄,漫天红屑中,二人并立而行。
正走着,人群中突然飞出一个东西来。
江榆未及看清,便听“叮!”的一声脆响。
一颗石头砸在孟煦的冠上,随即落在孟煦托着的掌心中。
力道不大,恶意却明目张胆。
江榆朝人群中看去,一个小孩恶狠狠道:“中原人……唔!”
旁边一个妇人连忙捂住孩子的嘴,惊恐地看过来。
江榆视若无睹,转头看一眼孟煦,见他把那握着石头的手藏在衣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