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跟我回家。”沈奇蹲在姜何面前,笑着伸出了手。
路灯下,沈奇牵着姜何走在空荡荡的街上。
“你是被家里人打成这样的吧?”
面对沈奇的询问,姜何还是闭口不答。
“真就不打算开口了?”沈奇又问。
思考片刻后,姜何还是保持着沉默。
“你不说话我也能看出来。我毕业成绩是局里最好的那个,虽然是个进警局没多久的刑警,但也办过不少案子了——你猜我能不能猜出来你身上这些伤的来历?”沈奇吓唬着姜何。虽然是吓唬姜何,但说的也是实话。
很明显奏了效,姜何当真有点害怕了,接下来沈奇问什么姜何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打确实是家里人打的,姜何也是为了自保才跑出来的。
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一直没人来找姜何了: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眼不见心不烦,姜何跑不跑都无关紧要。
但沈奇也说了,他明天还是会把姜何送回去的,毕竟姜何不能一直留在局里,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姜)……
(姜)回去就回去咯。
(姜)我确实没地方去。
翌日姜何再跟着沈奇来公安局的时候,居然见到了姜平升。
姜何也不知道姜平升为什么要用那种愧疚怜惜的眼神看着他。难道冉煦打他,姜平升一直都不知道?
“回家了要保护好自己,别总是傻站着挨打了。”沈奇又摸了姜何的头,送姜平升和姜何离开了公安局。
姜何第二次被姜家人开车来接,居然是在公安局门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打你你都不知道开口和我说吗?就算你不说这些事,你从家里一跑就跑这么多天,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吗?!”姜平升坐在副驾驶位上头也不回地责问姜何。
(姜)哦——
(姜)他确实可能不知道我被打的事,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上班,早出晚归的,有时也根本不回家。
姜何完全没把姜平升的话听进去,脑袋里自顾自地想着自己在意的事情。
“在听我说话吗?”
姜何完全没动静,让姜平升有点火大。
“啧,说话啊!”姜平升回头去望着姜何。
姜何被姜平升突然的回头吓坏了,下意识往后缩,紧贴在了座位靠背上。
姜平升又转回去,烦躁地抹了把脸。他忘了姜何就是这个性子,从他把姜何接回姜家就这样:他听见姜何开口说的话就没超过三句。
姜平升不知道自己还为姜何不答他的话生什么气,明明完全没有必要。
他是今天休息不用上班,想找姜何聊聊时才发现姜何不在家的,问郑伯才知道姜何因为逃了鲁翰林的一节课回家里被冉煦打了,中途跑出家躲冉煦,已经跑了将近两天了。
他今早上还因为姜何跑了的事跟冉煦闹得很不愉快,所以这会儿接到姜何就下意识把憋的火气迁到姜何头上了。
“……抱歉,我来之前和她闹得有点不愉快。”姜平升开口和姜何道了歉。
现在冷静下来,姜平升想起姜何身上这些还没消下去的淤青伤痕,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职,对姜何很不负责。
“我不知道能不能找你……”姜何突然小声说话了。
“当然可以啊,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的,你也是我接回来的,你也是我儿子——为什么不能来找我?”姜平升反问姜何。
“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姜何的声音更小了,明显被姜平升这样的语气吓到了。
“就来公司——”话说一半就被咽下去了,姜平升突然意识到姜何确实还没有去过姜家的公司。
车内的气氛很尴尬,没人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呃,这个——小何啊,昨天鲁教授打电话来问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上课。”郑伯开口挑起了其他话题。
“教授他不是很生气我逃了他一节课不愿再给我上课了吗?”姜何反问回去。
“鲁教授就是想再给你个机会,听你自己怎么解释啊——而且这两天我哪里找都找不到你人啊,急死了。”郑伯说。
“……”姜何的情绪也挺低落的。
要回姜家了,姜何能高兴得起来就怪了。
……
给姜何开门的时候,鲁明义看见姜何那一身的伤真是被吓得不轻。
“你这是让人打了吗?”鲁明义连忙问。
姜何点点头,没说别的。
“你去哪里了被打成这样?现在还疼不疼啊?”鲁明义是把姜何翻来覆去地看着,就差把姜何衣服扒开来看了。
“不疼。”姜何摇头。
“咳咳!——”鲁翰林在屋门口故意咳嗽了两声,鲁明义就把姜何带屋里去了。
当然了,鲁深和鲁翰林也很震惊姜何怎么一身的伤,但这个问题姜何都已经答累了,索性干脆不说话了,而且鲁明义替他答了。
身上有伤肯定是被打的啊,难道是他自己打的吗?姜何难得地感觉有点不耐烦。
他不喜欢被这样关注。
“所以……你就只是为了给朋友送个生日蛋糕,就逃了我外公的课?”鲁深听了都感觉不太信。
“一个蛋糕就值得你逃节课挨顿毒打了?那生日年年都过,你年年都送,所以每年都要这么折腾一次了是吗?”鲁翰林也不理解姜何为什么要这么胡来。
姜何也是头一次感觉到他也能被别人说的话惹生气。
“蛋糕以后也能送,为什么就非要这次送?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值啊。”鲁明义也这样说姜何。
反正这三个人的话姜何也不反驳,只是站着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有他知道这个蛋糕对刘倩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姜何只觉得他们口中所谓的“不值”倒是名副其实:“不值”是真的不值,不值得姜何因为这些“不值”贬低那个蛋糕的价值。
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真让人觉得他全听进去了,所以鲁翰林鲁深鲁明义三个人也就没有追究这件事了。
平静下来后,三人突然觉得,或许比起逃一次课,更应该被人注意的是姜家人的教育方式。
鲁翰林真没有想到他生气打给冉煦的电话,会让姜何被打得都从家里跑出去了——明明电话里冉煦的语气客气得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其实这些天姜何也没有休息好。从姜家跑出去之后淋一场大雨他这几天早上起床嗓子都挺痛的,他晚上连做梦都是冉煦在打他,也没有睡好。他现在坐在书桌前看着鲁翰林在一边的小黑板上写写画画,眼前都有点出重影了。
不过鲁翰林也能看出来姜何状态不太好,本来就没有打算要上多久的课。
姜何还在努力保持清醒,结果鲁翰林突然说下课了。
这倒是惊得姜何一下清醒了。
“怕你被打得坐着都不舒服,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鲁翰林把粉笔放下,拿湿毛巾擦了擦手。
“回去早了的话,肯定会觉得我又惹教授您生气了,也会挨打的。”姜何很为难,既不想一直留在鲁翰林家里,又不敢这么早就回姜家见到冉煦。
鲁翰林看着姜何,光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
“外公——”
突然鲁深从书房门口探了个小脑袋进来。
“嗯?”鲁翰林转头看了过去。
姜何也跟着看了过去。
“你都下课了,我能不能找姜何一起玩?”鲁深的脸红扑扑的。
鲁翰林又回头看了眼姜何,姜何吓得一哆嗦,脸立马就红了。
“这还不是看人家愿不愿——问我干什么?”鲁翰林摘下眼镜拿起镜布擦着,“我可不想管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要怎么玩,反正我是要出门了。”
鲁翰林刚出书房,鲁深就立马溜到了姜何身边,眨巴着闪闪的眼睛望着姜何。
“陪我玩嘛。”鲁深抓住了姜何的短袖袖口。
“呃……”姜何有点不知所措,他其实很困想睡觉了。
“我哥他也和他同学看电影去了,现在家里就只有你陪我玩了——你荡过秋千吗?我家后院里有一颗超大的树,就有秋千可以荡哦,我们一起去后院荡秋千玩,怎么样?”
鲁深语气真挚得让姜何不好意思拒绝,就被鲁深拉走了。
“我有时候觉得姜何你胆子真的好小啊,就连跟陌生人说话都不敢呢。”
“我其实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为什么不喜欢说话?你不觉得和人聊天说话很有趣吗?”
“呃……大概是因为害怕说错话得罪了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