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琅身边的两个侍卫名叫方殊方异,他也没有对楚衡川隐瞒什么,直言这两人来自赤段阁。赤段阁中人的这个身份,足够让这两人成为抢手好货。景狸则是景宸的妹妹,之前一直跟在谢绯宴身边,能力毋庸置疑。
景狸进来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未能同信一齐赶到,是因为夫人听闻西北域三城被破,派了我去做卧底,我回夫人那复命了再赶来此处。三城人尽数被杀,夫人增派了人手去找是否有生还的人来做证人,雍城城墙下的确有好几个洞,但是无法说明是用来突袭的。守着半桥城的就是夫人收的一位门客,在军营中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也在全力搜索。我在蛮子的营帐里找到了三城的城防图。”
她将怀中地图拿出,展开铺在桌子上,围着一圈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这城防图实在太精细了,简直就是生怕蛮子看不懂攻不进来一样。这上面不仅画了明处的城防,就连暗处的机关,逃生口都标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在各处用蛮语和汉语做了标记。
除了瞎子,恐怕没有人会看不懂。
李仁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咬牙道:“究竟是何等居心,将我山河拱手相让......”
楚衡川的面色也很不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问道:“方殊和方异呢?让他们进来。”
两个着黑袍的侍卫进来了。其中一个青年面色平静,腰悬长刀,另一个少年面相还有些青嫩,看到众人时眨了眨眼。方殊先对楚衡川行了礼,还在张望的方异晚了一拍,被方殊摁着低下头去。
“辛苦两位。两位赶去西北域,大概要多长时间?”
方殊开口,人如其声,也是有些低沉的:“走官道,快马加鞭,大概也要三到四天。”
楚衡川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景狸,你是从西南赶到西北再回母亲那,最后才来了京都对吗?你花了多少时间?”
景狸粗略算了算,道:“赶去西北用了半天,在蛮子营帐呆了三天,回西南一天,回京都用了四天。总共是八天半。”
李仁突然反应过来:“可是,我们是今晚才......按照传信,最快是两天。而你方才是说,谢夫人是在三城被破后才将你派去了。这岂不是说明不仅仅是半桥城的求救信被拦截了,就连这个破城的消息,也延迟了。那城中的损失......”
楚衡川叹了口气:“而且这时间太巧了。那封信就像预知了景狸到达的时间一样,卡着时间来到母亲和我手上。”
“倘若殿下......”李仁看了一眼方殊方异,方殊对上他目光,开口道:“我们仍供职于赤段阁,按照规矩不会将这些话对外说,四皇子也知道的。”
李仁继续说道:“倘若殿下将这些情报上报上去,也不一定能让皇上信服,甚至可能会将殿下和西南域摆了上去,反而让怀疑的方向改了。”
“我们不能就这样将东西报上去。方殊方异,劳烦你们二位,即刻前往西北域三城搜集证据,尤其是搜索有没有护送南家商队的精兵。景狸留在我身边,景宸去安排加强府上防护,也要委屈李大人留在府上,提防偷袭。”
“是。”
“属下明白。”
“谨遵殿下安排。”
西北域战事传来,人心惶惶,就连殿下学宫也弥漫着一股焦灼与紧张的气息。休假时间一到,申请归家的学子比往常多了许多,老师们也不问了,通通批了假。
倒是南文殊皱了眉。南酌同他请示回粤岭时,南文殊不太乐意,问道:“你这走了,我这边有些麻烦。”
南酌微微躬身,道:“公子,南家主家就在京都,您想要携童随时可以召唤来,恐怕还会比酌能力更强些。云松与我都想家,不是都说天下人都忍不住这思乡之情吗?”
南文殊想开口再说什么,却眉尖一挑,道:“好吧,那你们回去吧。记得到时候回来就是了。”
南酌掀起车帘看着外面,车外热闹,公子们催促着自家家仆快些出发,就连马儿们也在焦躁不安的喷气踏地,看得人皱眉。
“兄长。”听到南云松喊自己,南酌放下车帘回身对他笑了笑,对马夫喊了一声,车子咕噜噜的往城门驶去了。
车子一开动,南云松就枕着他腿睡着了。这人从小就是这样,一上车就睡觉,粤岭南氏每次都会给他在车上准备垫子,这会没垫子了,只能找南酌的腿了。
和外面的公子们不同,南酌心里是有些高兴的。来到殿下学宫没到半年,虽然粤岭南氏待他也只是一般,但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他是真的期待可以回去。
何况粤岭前面有深山老林,蛮子也不敢就这样打过来,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马车一路颠簸,却比来时速度快,第六天南酌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从粤岭上流出的粤水。下了马车要坐船,南云松在船上抱着兄长不肯放手,倒弄得南酌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南云松才是粤岭人,却非常怕水,他这个半蛮子这会儿居然成了粤岭人的浮木。
南酌拍了拍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道:“云松别怕,这水也不急,就是掉下去了,船夫也会捞你的。”
闻言,南文松搂他腰的手臂收紧了不止一圈。
行至第九天,总算看到了城门。此时天幕暗了下来,一行人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在路边的茶摊上歇脚。
耳中再次被灌入粤岭口音,两人虽有些不习惯,心里却很受安慰。殿下学宫学子大部分是粤岭以北之人,说的是流利的官话。两人的官话没什么口音,但“粤岭”二字常常与“蛮”挂上关系,所以在那边,就算是私底下,两兄弟也不会讲粤岭话。
南酌替南云松拍着背顺气,茶摊上还有不少人,正围在一圈讨论着什么。
“昨晚你们都看到了吗?”
“怎么能看不到,火光冲天,还带着浓烟往天上冲,当时打更的路过喊人来帮忙,说是连门都打不开了!”
“哎哟怎么会这么大火啊......说到底还是大户人家,怎么会起了火也没人救啊。”
“唉,快别说了,我们这做生意最厉害的就是他们了,想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是说一家人都没有出来吗?”
“没啊,那门都开不了,火烧得冲天了,后来报了官来看,说是里面全烧塌了,人都变焦了,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
“太可惜了,明明这么厉害的一家人。”
南云松和南酌脸上的几分轻松在这谈话里慢慢消掉了。
南酌松开手,走上前去问道:“劳驾各位叔叔伯伯,我们太久没有回来了,这起火的是哪家啊?”
那些人听到了,转过头来看他,一个大叔道:“就是那家姓南的大家呀。我们这做生意最厉害的就是那家了。”
晴天霹雳,南酌脑子嗡的震了一下,眼前起了雾,他感觉自己是在梦里。身后突然一声闷响,是南云松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腰上挂的玉禁步也跟着一起被拍在了地上,丁零当啷的碰撞声将南酌的意识稍稍喊回来了些。
南酌抓住南云松手臂将他扶起,不死心的问道:“没有人被救出来吗?”
眼前的大人们都在摇头,面上露出的无不是可惜惋叹。此时店家将茶棚里的灯笼点亮,两人看到彼此的脸,都是白得可怕,就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一样。
一个端着碗的老伯“哎”了一声,试探着问道:“你们,是南家那两位小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