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开熙山,欢庆之时蛮子却给了这群达官贵人当头一击,追得皇帝躲入内林,一众军士找了一夜,没抓住蛮子,找到了天子,也算做了一半好事。
出了内林,高台之上已经没有歌舞,最高处的帷幔被挂起,里面空空如也。
被拥在队伍中间的天子遥遥望去,望见了另一头肃然而立的康芊华和康长英。
有一滴泪自萧承裕眼角滑落,一滴接一滴,最后泪流不止。跟在旁侧的常从心头大惊,忙上前扶住他,却不想天子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场面立时一片混乱。
楚衡川抽不开身,将南酌丢给景宸时嘱咐一句“等着我来找你”便转头找军医去了。
定安王这么做不是没有他的道理。见南酌回来,好几个家仆要围上来请人,景宸面上笑嘻嘻的逐个推拒,最后将南酌安排在了赤鸦帐篷里。
赤鸦帐篷里烧着火,火上架了个架子,放了个水壶在烧,偶尔能听到咕嘟一声,显得帐篷内更为安静。南酌坐在行军床上,周身酸软却不敢睡,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来往的黑衣人。
赤鸦隶属军机阁,是鸦部排中间的一支,定安王在军机阁挂名后接过手来精心养着。
军机阁与其他官职不同,直接听命于萧承裕,常年游走在黑暗之中,是一个极锋利的尖刀。他们负责监视百官,所见一切皆如实上报,收集了一堆见不得人的把柄,撼住了一众官吏。但也只是以前。
萧承裕病倒后,军机阁便很少被启用,倘若不是楚衡川被挂名在其上,恐怕大家都要忘记还有这样一个组织。
毕竟皇上手里的筹码不多了。眼不见心为净,南酌索性闭上了眼,不看赤鸦们。没记错的话,上次几天康芊华就以萧承裕病重为由一切从简了,上香敬神都是康芊华代为行事。
定安王这几年名声大噪,萧承裕也重用他,想必这次也是大放异彩了。
他正在这边想着,却听到有人叫自己,睁开眼看到一个戴面具的赤鸦站在他面前,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道:“有人找你。”
南酌起身往外走,那赤鸦也跟在了他身后。帐帘掀开后,一个灰衣少年立刻围了上来,正是南云松。
一听到兄长随着定安王回来了的消息,南云松顾不上那些阴阳怪气的宫人,直接找来了赤鸦帐。见南酌没事,南云松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眼眶却也红了。
见状,赤鸦也知趣的往旁退开一些,给两人留了说话的地方。
南云松不肯让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低着头想说话,一开口却喉咙发紧,呜呜咽咽的更说不清楚了。
南酌心上也跟着一酸一暖,揽着他肩膀将其拉入怀中,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抚着。
好一会儿,南云松才从他怀中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让兄长见笑了。”
南酌摇头,问道:“你可有手伤?后面是怎么回来的?”
南云松露出手臂上的绷带,道:“受了点伤,不过不深,兄长不必担心。是景侍卫将我们带回来的。”
南酌跟着楚衡川入了内林后不久,景宸便赶来了收拾残局,紧随其后的是萧氏二兄弟以及四大家族的兵马。景宸认得南云松,出了外林后便将他安排在了军医处,帮着打下手。他在皇后宫中学了不少东西,帮了不少忙,军医就留他跟着跑了一夜,这会儿才脱身出来。
景宸这番安排极为贴心,一来给了南云松一个去处,二来将他与其他人隔开,省去了许多麻烦。不消说,也是定安王的意思。
两人心如明镜,都明白其中深意。
南云松仔细看着兄长,见他身上没有伤口,只是神色倦怠,继续讲了下去。
天子遇袭,定安王跟随其躲入内林,一部分官员是信楚衡川的,而一部分则立刻开始对熙山巡防指指点点,提议要将巡防全部更换。康芊华出面稳住局面,先让四大家带自己兵马入林寻天子,林外的家族则集结人马同原巡防兵一起驻守在外。
日落时分,一队蛮子出现在了官吏营帐,砍伤了几个官员。后来的士兵抓住了两个蛮子,却不想这两个人早就服下了毒药,身上甚至绑了火药,当场炸尸起火,又是一片混乱。
听到这,南酌也皱了眉,低声道:“即便是定安王,要用火药也得层层报上去,蛮子这火药来得蹊跷。”
南云松也点头,道:“的确是。但蛮子身上的火药极为低劣,炸了一半还剩一半,被赤鸦捡走了。说起来,各家后来组建的巡防兵还来抢这一半的火药,被皇后拦下了。”
士兵与赤鸦都是要见血的,赤鸦无首但士兵面前有将军,齐齐亮剑在赤鸦帐前围了一圈。
刀剑相交之声即将响起,却有一道女声划破了黑夜。康长英从远走近,她衣着单薄只披着一件外衣急急赶来,面朝士兵站定。
康长英眉眼间覆了层寒霜,以剑指地,冷声道:“你们有官授印,赤鸦也握着令牌。陛下一日没有下旨,你们谁都不能别想坏了这规矩。”
碍于皇后威压,那将军同士兵最终还是退下了,将火药留在了赤鸦这。
整场听完,南酌叹了口气,对萧承裕又多了几分可怜。
两人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南酌没忍住打了个冷颤,南云松连忙推他入账,却被南酌反手抓住了手腕。
他看着南云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嘱咐道:“云松,这次以后千万把握住出去的机会。谁的话都不要信,我们只能信自己。”
南云松也看着他,用力点头。
一场围猎就这样草草落幕了,手尾交给各位达官贵人,其余的也不是他们罪仆要想的了。
冬日里的衣物总是又冷又湿,负责洗衣的宫人们到了冬天就得起炉子来烘衣。烘衣的屋子好比个蒸笼,进去了就忍不住一件一件的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