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山宴结束后,南酌立刻病了一场,仙采儿知道他这是受了凉,将人从那漏风冷如冰窖的小屋里薅了过来丢进烘衣堂的后室,让人歇几天。
同行的仆役都受到了脱罪出宫的消息,南云松也不例外,晚上偷溜过来说皇后在帮他求情,看能不能回殿下学宫继续上学。少年面上欢喜近乎溢出,多嘴问了句兄长的情况,得到答复后脸上表情立刻凝固了。
南酌没有收到消息,没有人同意让他走。甚至他在高烧那几天里还被人提审了,多得萧衡琅作担保求情才没让他去地牢里。
说白了,南酌眼下在养病,也在被囚禁。
南云松不理解,咬着牙问为什么。
“因为你兄长跟着人进了内林。”仙采儿在旁补充道。
南酌笑了笑,似乎无所谓。他拍了拍南云松的头,烧了几天的嗓子还有些哑,道:“我想过跟着进内林会惹上麻烦,但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不过最差的结果应该就是继续留在罪仆役,等六年,六年后再看何去何从。我是没关系的,但云松倘若真的回了学宫,要好好读书,谨言慎行。”
南云松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南酌的手。
见少年还是不放心,南酌又哄了他几具,仙采儿提醒雪夜风大,催着南云松回去,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小屋。
望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身影,南酌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最终还是没开口,起身给仙采儿续茶。
他手指甲里的黑线有长了一些,仙采儿等他坐下后将他双手抓住,仔细看着。
“他们今天审了你什么?”
南酌开口道:“问来问去都是那些,再内林里看到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阴阳怪气的,问我是不是替蛮子打掩护,定安王是不是教我说了什么话。他们现在是谁都怀疑。南华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我没那个能力勾结蛮子,但是也拖着,不松口。”
一边说着,南酌的思绪也随着飘散,回忆起了今早朝堂上近乎闹剧一样的提审。
高堂上坐着四位官员,有三位南酌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没见过,所以名字就对不上人,坐在左边第二位的就是南华。
左边第一位“啪”一声将惊堂木拍在桌上,怒目圆睁对已经跪下的南酌道:“逆贼速速跪下!竟如此不知悔改!”
南酌:?
南酌不理解,但南酌还是给面子的将头磕在了地上,努力憋笑。
右边第一位大概是被蠢到了,开口问道:“罪仆南酌,你将内林发生之事从实招来。”
于是南酌将这几天讲到烂的经历又讲了一次。
“定安王一直在替你求情,你和定安王是不是有所勾结?”
“你说蒲察思凡发狂是由蒲察丹制止的,为何发狂,如何证明蒲察丹在场。”
“你在罪仆役都和什么人接触了,从实招来!”
......
诸如此类,听得人只想翻白眼。
南华一直低头批改公文,后来大概是真的听不下去了,淡淡道:“三位大人,无论怎么说,这罪仆也算是护驾有功,各位还是仔细问吧。”
然后接下去的问题更离谱了。
仙采儿听完,撑着额头笑了好一会,道:“迟早要完。定安王也被禁足了,我还在寻思着为什么定安王为什么这回没有帮你,原来是他自己也自身难保。”
“定安王被禁足是好事,多半是陛下的旨意,这样能给楚衡川少不少麻烦。回来三天了,陛下还是昏昏沉沉,估计也只顾得上安置楚衡川。姑姑,你确定蒲察丹和青贵人的死有关系?”南酌低头,看着仙采儿翻自己的手。
“你这手上的的确是毒印,但是我不认识,到时候出去外面了,你找人给你看看。我确定,蒲察丹和青有关系。青在癫狂前,他曾经随着使节来探望过青,是可能给青毒药的人。”
南酌点头。这几年里仙采儿教了南酌许多东西,目的只有一个,她要南酌帮忙调查蒲察青,也就是青贵人的死。
仙采儿是蒲察青当时贴身的宫女,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在十几年后还对主子的死这般耿耿于怀便不得而知了。但是按照仙采儿的说法,并不是蒲察青自己放火烧宫,而是有人教她这么做的。
蒲察青在生产前就已经变得癫狂,只是长乾宫常年无人问津才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仙采儿偷偷给她试过,确定是中了毒。
蒲察青吃的用的全部都会经过仙采儿检查,确定无误才会递上去。长乾宫又只有仙采儿一位侍女照顾蒲察青。那么下毒之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蒲察青自己服下毒药,要么就是长乾宫外的人把毒带进了长乾宫。
“如果青贵人在产子前就中了毒,那孩子没有影响到吗?”南酌收回手,问道。
仙采儿摇头,双目望着窗外,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光景:“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当时只有我替青接生,孩子出来以后她短暂的恢复神智,说让我出去打盆热水进来。接着是一声爆炸声,然后才是起火。”
南酌叹了口气,感概道:“他们蛮子真复杂。”
“复杂算不上,”仙采儿起身披衣,准备回去,“只是我们离得远,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多了。过几日李寻就会回来,司徒洪的禁足也解禁,估计到时候你就能出去了。替我好好想想这件事怎么处理罢。”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入了风雪,白茫茫雪花迅速吞没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