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楼失火一事在第二天就传遍了京都,人们议论纷纷,听风楼说辞含糊,只说是侍女失手打翻了油灯,小事一桩。
“你确定这情报可信?”罪仆役里,仙采儿与南酌隔桌对坐,桌子上放了一张写满字的纸。
“不能说百分百,但是多少会有点关系。”南酌点头,神色平静。
仙采儿眯了眯眼,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你怎么保证呢?听风楼的老板,杨之修卖火药,长乾宫青贵妃中毒遇害,你和我说说,怎么联系得上?”
南酌抿了抿唇,努力将脑子里的思绪理清晰。这些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昨夜与楚衡川分别前,南酌问他,放火岂不是暴露了他们二人的目的。再者,这一场火恐怕会惊动黑市火药商,并不利于调查。
“难道说我不放那场火,那些商人就不会被惊动了吗?”定安王冷声回答道。
南酌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夜色深深,他们自高墙跃下,来到了定安王府前,躲入围墙阴影内。
被南酌这样看着,楚衡川也意识过来,呼出一口气,道:“无论我们逃或是不逃,他们都会有所察觉的。我会派人盯紧那些卖火药的黑商,若果有某些商人在这段时间内没出来,那他们就是有嫌疑的。”
他又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低了下去:“抱歉,我恐怕还是有些心急了。但接了委托,自然会做好。”
从亲王嘴里听到“抱歉”二字,这在南酌的经历里还是头一遭。他摇摇头,道:“殿下言重了。”
楚衡川看向他,勾唇道:“公子也不必觉得有什么负担,委托做完了,我还是得收报酬的。”
南酌:“……”
听风楼和定安王府离得远,在这里也不听不到什么动静。两人往听风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楚衡川道:“公子回去吧。”
“是,殿下。”
思绪飘回来,南酌将昨晚楚衡川的话复述了一遍,解释道:“青贵妃为人所害虽说发生在十三年前,但陈铭忠也说了,是他的岳父将他带入这场生意里,在当时能拿到火药给青贵妃下毒的人,陈铭忠这边的人嫌疑也很大。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去查杨之修。”
“顺带帮你拉他下台?”仙采儿明白了他的意思,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也是好大的胆子,去找定安王帮忙。”
不知为何,南酌眼前又出现了楚衡川的脸。那俊逸的面容上一反常态,染上了烦躁,厌恶和不甘,或许是见惯了定安王巍然不动的模样,这副神情才会如此印象深刻。
“也是姑姑教得好。”南酌笑了笑,端起茶杯,“我的命不值钱,但有的人可是很金贵的。”
屋内安静,几声微弱钟声穿墙进来了。仙采儿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转头看向屋外,道:“这几日,宫里好像出了大事。”
“啊,你说这件事啊……”
谢家家主落马,其族人与附属小家人人自危,跑不掉走不了,即便在此时去寻求其他家族庇护,恐怕也不会有家族愿意伸手。
紫宸殿外,楚衡川垂手而立,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几日天天熬夜,还得起早来宫里议事,没站着睡着已经不错了。
然而他哈欠还没打到一半,远远的看到两个人走近,立刻闭上嘴,挑了挑眉。
萧衡琨和萧衡琅居然走在了一起,这画面多少还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然而随着他们二人走近,楚衡川看到两人面色都不好看。
萧衡琅神色极其不耐烦,握着腰间佩剑剑柄的手跳着青筋,冷声道:“皇兄何必如此呢?我也只是说明了关系利害,劝皇兄不要自毁前程罢了。”
“好一个自毁前程!”萧衡琨忍不可忍了,一甩袖子,站定面对他,道:“如今场面混乱,仅凭一封所谓的信就断定谢家有罪,你们军营里要断案,也是这样的吗?!”
闻言,萧衡琅也怒了,那架势似乎随时都会拔剑给他兄长劈成两半。他道:“我自然没你这么空闲这么有善心去帮人,洪子泽何许人也?经手这件事的人又有多少,你这一搞,连根拔起多少人你知道吗?!你明明也知道,定安他也在负责这件事!你什么情况,你以为能跟定安一样吗?!”他手一指,指向了站在萧衡琨身后的定安王。
上前来正想劝架的楚衡川微笑着指了指自己:?
萧衡琨一惊,刚才的气势少了一半,转头往后看,道:“扶山也到了啊。”
楚衡川点头,插入二人之间防止他们真的动起手来,道:“来了有一会儿。”他转向萧衡琅,问道:“你不是要回西北域了吗?怎么还在这?”
这一打岔,两人都冷静了些。萧衡琅喘了口气,道:“还没,护国将军那遇到了点事,欠你家钱也没还上,等还完了钱再走。”
再次被点名的楚衡川:......
两人说了几句话,萧衡琨一拂袖子,往紫宸殿走去了。萧衡琅眼尖,叫住了他。
萧衡琨转身,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看过来。
“你听我一句劝,就当只是这一次。这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然而萧衡琨什么都没说,转身往殿门走去了。常善一直等着,躬身行礼,引着人进去了。
看着他身影消失,萧衡琅知道劝不住,握着剑柄的手也松开了。
正要说话,转头见楚衡川有些新奇的打量自己,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干什么。”
两人一起走向殿门,楚衡川摇头,道:“没,只是有点好奇。你们两个从小互殴,为什么这次你会劝他?”
说起这件事,萧衡琅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你如果知道他想查谁,就会跟我一样的反应了。他想从康家入手査。”
当即,楚衡川“啊”了一声,抬头看向殿门。他已经能感觉到殿内的气氛了。
“你也知道吧,临朝听政的是康家太后康芊华,在父亲身边侍奉多年的是康家皇后,虽说父亲的确受制,但是若果没有康家,凭父亲现在的状态,能稳坐上面吗?若果真的有所威胁,那……”
他话没说完,楚衡川就在他手臂上一掐,让人收声了。
拍开他的手,萧衡琅继续道:“所以父亲多半是不同意的。动摇了康家的地位,双方都不会有好处。”
见他无所谓,楚衡川也坦然了,顺着说道:“另一方面,康家和护国将军有兵马交易,康家倒了,你们也不会有好处,对吗?”
萧衡琅看着他笑了笑,不说话了。
“琅琊,你是皇子。”
“我知道。”知道他想说什么,萧衡琅目视前方,打断了他的话。
殿内,依然熏香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