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不会拒绝我的。”南酌轻声道,直直地望入他眼睛里。定安王不会拒绝稳操胜券的事情,也不会容忍这样的生意留存在大齐。
“好吧。”楚衡川笑了,转头看向两只赤鸦:“你们今晚跟着这只白玉雀,明白吗?”
“是。”
走了一只赤鸦,四人以草木为遮掩,逐渐逼近了那间库房。越走近,硫磺味越发浓郁,熏得人头晕。库房外放了高架,用以堆放药渣。留下来的赤鸦爬上了高架最高层,另外三人则在下一层,看着底下。
库房外热闹,有三个领头模样的人站在工人队列外,时不时吆喝一声。审时拿了个千里镜,小心的看着底下,道:“头儿,底下黑色衣服的就是杨之修,果然没错。”
楚衡川眯着眼,借着底下火炬光看到三人中的杨之修。束发佩剑,一身黑衣,在三人里是最魁梧的一个。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能看见吗?”
审时有些茫然的放下千里镜,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定安王叫的不是自己。南酌摇头,道:“看不见,靠猜的。”
“那你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从洞口到这里,一路昏黑,南酌却行走自如,不像是双眼有疾。
南酌笑了笑,道:“走得多就会了。小审,继续看。”
三人围站,杨之修背对着四人,看不清他的身影,幸好还能听见声音。
他左边的人四处张望着,问道:“最近的货似乎都不错,就是少了听风楼的,有点不够。”
站他右边的人哈哈大笑,道:“说到听风楼,你们知道吗,他们对外说是人家小姑娘失手打翻油灯,实际上是两个客人和老板谈生意不成,放火烧了房间。当晚刚好我手下在那,那火烧得,半层楼都是火嘞。”
站中间的杨之修道:“这么凶的客人?这听风楼是招惹谁了?”
右边的人道:“招惹了谁就不知道了,但是知道那个倒霉老板是谁,就是并州南家那小子,又去纠缠听天咯。”
左边道:“去一次就见到那小子一次,他一直说听天是他姐姐,要我说啊,有可能是那小子想给听天露一手,结果谈生意不成就干脆放了把火,把这责任推给那两个客人。那小子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也真是难为听天了,能忍这么久。”
真正放火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缩了一下脖子。
杨之修笑了,道:“当然得忍,并州南氏不知给了听风楼多少好处,我要是听天,巴不得吃死他。”
三人对视一眼,极为猥琐的笑了,说了不少下流的话。
楚衡川碰了喷南酌的手,问道:“怎么放火?”
南酌自袖中拿出了一颗小球,道:“拿宫里的火药渣子做的,放过去杨之修的货里,点着。”
底下又传来了声音,左边那人一直看着辘轳,问道:“诶,杨哥,你的货呢,怎么还没来。”
“急什么,后面那个不就是了吗?”
辘轳上滚下了许多个木桶,工人们吃力接住,一个个搬上板车,推着板车从三人面前路过。
左边那人又问:“咋不见元铭过来呢,好久不见他了,之前都是他来帮......”
他话没说完,右边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将话头打住了。意识过来说错话,他慌忙转换话题,道:“杨哥的考评是昨天过了吧,恭喜啊。”
杨之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小审在这,我去放火药。”南酌说完,向一片羽毛般自高架上飘落,稳稳落地。楚衡川拍了拍审时的肩膀,也跟着下去了。杨之修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满座高架上黑黢黢的麻袋,一皱眉,对工人们喝道:“抓紧咯——!”
见楚衡川跟了上来,南酌也不阻止,猫着腰在麻袋和木桶间前行。走近了辘轳,头顶传来的声响越大,抬头去看,那辘轳如同一只巨兽般盘踞在山岩上,摇摇晃晃的吞吐着货物,似乎随时都会脱落下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楚衡川皱了皱眉,走快几步想去提醒南酌小心,却听声声惊呼,连忙抬头——夜风狂暴,辘轳的吊绳被吹到摇晃,发出痛苦的呻吟。工人们拉不住,一袋火药渣子从辘轳的台子上坠落,而下落的地方,正正是南酌的位置。
麻袋落地,发出沉重闷响,若是砸到人了后果将不堪设想。工人们手忙脚乱的将布袋捡走,生怕被骂。待人走后,旁边一团黑影拱动了一下,分成了两个,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方才一声闷响,南酌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反抗,任由楚衡川扑到他背上,被他抱着滚到了一旁。
他躺在地上,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面色不改,道:“多谢殿下。”
楚衡川看了他一会儿,慢慢下来,两人继续往前爬去了,只是都自觉的拉开了距离,甚至越拉越远。
辘轳下堆了许多木桶,等着装车,两人藏在木桶后,楚衡川一个个摸索着,正要问哪些才是杨之修的货,回头便见到南酌“啪啪”几下,塞了几十个小火药球到了木桶空隙里。
楚衡川眨眨眼,居然从南酌身上看到了“高兴”二字。他拉了拉南酌袖子,从他袖子里扣出来了几颗,也拍在了木桶上。
“好了,”南酌拍拍手,嘴角勾着,“殿下最好离远点哦。”
楚衡川点头,两人也不躲藏了,飞身而起跃至最近高台,同时,南酌打开了一个火折子,往下一丢——
轰天震地,火花四溅,火苗从一处跳到另一处,爆炸声追随着火花此起彼伏,连成片的高架在尖叫声中轰然倒塌,其上的火药跳入跃动的火焰,引起了更大更响的爆炸,一发不可收拾。
火药渣子炸断了辘轳的钉子,庞然大物从上掉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被火焰吞噬。
楚衡川带着南酌退至远处,审时紧跟而来,低头去看,火光中赤鸦与杨之修正周旋着,刀剑相交,铮锵作响,但杨之修很快就处了下风,被赤鸦打断了长剑,踹倒在地。
“多谢殿下相助。”南酌笑着,看向了两个洞口。火把高举,甲片摩擦声顺风而来,官兵如潮水涌入,迅速包围了这片不可告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