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芙考完了,毕业了,她彻底走了。
假期里她回老家了。
我留在这里,整天浑浑噩噩。
同时,我也知道了一个消息,杨琪退学了,她要结婚了,等高三开学她就不去读书了。
她父母和男方家父母都同意了,日子都定好了。
我们都不觉得稀奇,小地方,辍学人多,读书读着读着退学结婚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
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试一试,万一考上了,或者没考上至少还能领一个高中毕业证。
她说,没意思了,读不下去,反正都考不上。
我劝了劝她,没劝明白,反而把自己搅浑了。
我想,如果是我和福芙结婚,现在让我退学我也是愿意的。
我自己都这样,怎么劝她。
既然她爸妈都同意,我也只能祝福她了。
她说她是真的很想和那个男生结婚,不是冲动,是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想,想和他组成家庭,想做他的妻子。我好像有些明白她说的那种感觉,我曾经也幻想过结婚,也痴心妄想过想和福芙结婚。
杨琪结婚了,我也高三。
我们仍然会联络,只是不太频繁,毕竟我高三,而她结了婚有了新身份。
福芙毕业了,杨琪结婚了,我开始孤零零一个人了。
……
高三生活一团糟。
祸不单行。
我被出柜了。
我的微博小号被人发现传开,听说好像是在什么关注什么点赞发现的,不知道是哪儿个侦探发现的,后来是我在微博小号发过的一张照片是我的□□封面,她们更加肯定是我。
我的点赞关注评论,全是女同性恋。
女同电影,女同动漫、女同亲亲……
我也表过态,说,喜欢女生。
完了。
指指点点还是什么议论纷纷背后偷笑,人缘不好,不知谁传出去,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自己适应。
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出柜就出柜吧,笑就笑吧。
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班里人都知道了。
偷摸观察我,当面笑话我。
也唯一庆幸。
高三了,忙着备考,班里没多少人上赶着凑热闹,而其它年级同学不同,闲的倒是很有功夫看热闹。
我在学校不远处的路边买水果,身旁两个女生说小话。
“姬佬。”
我余光一瞟,还真是在偷偷摸摸指着我说我。
“你看姬佬。”
“她?基佬不是说男生的吗?”
“是女字旁那个姬,一个女一个臣那个姬,不是男生那个基。”
什么叫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
好多人这样,说着关于我的‘坏事’……
不生不熟只知道姓名的一个女生。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莫名其妙,故意坐我前面和我搭话。
“你看,女同性恋说法还是多的。”还认真,边说边掰手指数着,“就比如女同、女女、拉拉、百合、蕾丝、姬佬、les、蕾丝边,还有还有好像gl也是。”
我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她男朋友还正坐在她旁边,聚精会神听我们说话,眼神上下打量着,不知道在笑什么。
莫名其妙。
不想理她,也无所谓知道她想干什么。
“是嘛?那确实多。”
我说完,站起身,面无表情离开。
是想说我多少事儿,分享给她男朋友,以满足男生猎奇心理。
也有男生,硬凑过来,口不遮拦说很恶心很下流的话,非常反感。
但我一个人又能做得了什么,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我有自己的伤心事,不想在意这些。
坚持自我,足够不在乎,就不会被影响。
“我们班怎么会有这种变态!”
“恶心死了!”
我安静坐在教室座位上,听着别人的话语间对我的鄙视嘲笑,我面无表情心如死灰,说就说吧。
都无所谓了,在背后指指点点嘲笑说风凉话,用鄙夷笑话眼神看我都无所谓了。
我没有什么在乎的。
“难怪!还看不上人家李其存,怪不得是同性恋!喜欢女生!不喜欢男生!”
“哈哈哈哈哈!就是!我还以为她多清高!原来是同性恋!”
她们七嘴八舌笑得前俯后仰说着我的事。
无所谓了,什么都不要来烦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也知道。
我们班的女生为什么不喜欢我。
最初,我早知道我的性格不适合和她们做亲密朋友,我沉默内向喜欢安静,而她们可能是心理上还没有转变成一名高中生,思想还停留在从前的阶段,所以我们不适合做好朋友。我不喜欢拉帮结派欺负人,不喜欢去恐吓吓唬谁,也不喜欢和会欺负人的男生有什么交集,我只喜欢安安静静默默无闻。
我一直和她们保持着安静平和的距离,原本是能相安无事到毕业。
可是,偏偏是李其存,他在让我们班女生不喜欢我,对我有意见上可谓是拼尽全力。
我不明白他究竟是想的什么。
他和我们班女生关系非常不错,玩得非常好,还经常会约着一群人一起出去玩。
他,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他和我们班女生说他有多喜欢我,多想追我。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表现出一副用情至深对我非常深情的样子,明明就我听说的他谈过的女朋友就有三个,还有一个是疑似谈过,但他不承认的。
我真的费解,想不明白,我和他都没说过什么话,没有什么交流,我更是说过好几次我不喜欢他,让他去喜欢别人。但真的费解,他为什么要表现出非常深情喜欢我的样子。
害我被我们班女生围着质问,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还要吊着他,真的是莫名其妙。
还有那个好像是喜欢或是好感李其存的女生,对我有非常大的意见,万幸,我和李其存的距离保持的非常好,要不然我都不敢想,以她的暴躁脾气会不会打我,会不会像把别人打流鼻血那样打我。
……
就算,如今。
我出柜了。
她们知道我喜欢女生,依旧会不喜欢我,会讨厌我,丝毫不对对我改观,丝毫不会有任何愧疚。
‘原来,黎小瑃喜欢女生,是我们误会她了,我们还这样在背后说她。’
‘还说她坏话,说她清高,还说她吊着李其存,误会她啦,原来她根本就不喜欢男生。’
根本不会这样。
相反。
我出柜了,更被人笑话,更被人不耻,我是变态的,是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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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过去,更不少人听说学校有同性恋。
我总以为我的内心能承受,不会被别人影响,但我好像没以前坚强了。
无数次被路人眼神中伤,受人冷眼。
是我敏感多疑,是我玻璃心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在食堂吃饭,一堆不认识女生围上来,也不知道交头接耳议论什么,推搡着嬉嬉闹闹,直刷刷看着我笑。
‘你一个人在这吃饭啊?’
‘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
“你女朋友呢?”
“哈哈哈哈哈哈。”
本就内向沉默的我越来越不喜欢不认识的人突然间和我说话。
一直不喜欢。在我眼里,她们充满恶意。
是我太敏感了吗?也有人,突然出现我眼前,我并不认识。
“你是T?”
“啊?什么T?”
“你不知道??!你不是喜欢女生吗?喜欢女生就是叫T啊!你不是?”
原来是这样。
直人把所有女同性恋统称为‘T’。
T、P、H。
她们不知道。
难怪,好多次,在我耳边听到有人大声喊‘T’,然后哈哈大笑,原来是在说我同性恋。
“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听我否认,她纠缠不清,那意味深长又不怀好意上下打量的眼神。
“你不是啊?”
“你不是吗?”
“你不是吗?”
“我都是听人说你是……”
……
我真的不喜欢,不认识的人在我被嘲笑这个节骨眼和我纠缠不清。
真的好烦。
我受不了了。
“两个女生是怎么那个那个的啊?!”
大庭广众,一脸兴奋追问我,好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我真的受不了了。
好多人莫名其妙,挤眉弄眼冲着我笑,窃窃私语笑话我。
我真的受不了了。
好想发火,可我又崩溃到只会哭。
我是异类,是变态。
风声传太快,更何况还是这种见不到人,丢人现眼的事,肯定背后不知道被说了多少风凉话多少闲话。
还好,妈妈没有同性恋概念,秋风过耳,一吹而散,只会当成玩笑话,就算传到老家,没多少思想传统信奉到年纪就结婚的人会信。
我该笑的,大多人都没有同性恋概念,因为没见过,没遇到过,更少听说过,只是把它当笑话。
其它的,无所谓了,爱笑话我就笑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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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情绪非常不好,非常糟糕。
一点都不想再呆在学校,一点不想看见任何人,一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也不知道老师知不知道我的事,或许是知道的吧,要不然高三了,我也不能这么好请假,我只说了我身体不舒服,老师就批假了。
心里真的好累,好孤单。
妈妈也回来了,我也回老家了,没敢想,近几年,老家风向变了,喜欢生女儿了。
不知从哪还学来句调侃话。
生得女儿吃苹果,生得儿子吃乐果。
“生女儿好啊!”
“生女儿还轻松省钱,不像儿子费钱。”
“姑娘还听话,又还不像生儿子调皮操心。”
“现在!现在你还以为是以前那个时代!现在哪个敢不管父母!不管你是儿子女儿都要管父母!”
“你想享福!儿子怎么苦没本事,不像女儿好好嫁个好老公就得钱!”
“女儿嫁得好,女儿给钱,姑爷给钱。”
……
叽叽喳喳说一上午,说的女儿好,其实是盼着姑爷好。
我平静听着暗自伤神,是啊,要是福芙听到这些会怎么想。
“像我老公也是说,是你不会生,会生生两个姑娘,回家还得热乎乎吃顿饭。”
“他好话会说,怕真生两个姑娘又说,这种媳妇娶回来儿子不会生一个。”
足够虚伪。
我冷眼看着她们,没想到一下也说到我身上了。
七嘴八舌撺掇着让我趁早嫁了。
还说我是苦命,生的日子不好,还说什么我会克了我家的谁?让我找个属相是什么什么的嫁了。
我听她们叽叽喳喳说一大堆,听个大概明白了,好像说的是女生不配在初一出生。
也是,都说的,初一女儿坏家事。就连年初一,都不准女儿第一个跨进家门槛,要找个男人先跨进门,女人才能进。要不然,这一年里,家电要坏了,家里要出什么事了,就连电磁炉坏了也能怪在第一个进家门的女人头上。
更不用说我还是年初一生的。
我不会把任何我不爱听的话放心上,只是想想觉得可悲又好笑,一群苦命的女人,指指点点另一个苦命的女人。
……
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些叫不清称谓的亲戚,乱七八糟说着要把我说给谁家的谁,真的无比讨厌。
她们也知道我考不出什么名堂来,急着牵丝引线把我说给谁,妈妈还热情招待她们,没人在意我的感受。
妈妈虽然说着按我的想法,她不插手,可看着陌生人来我家,我心里真的不好受。
我知道,以前那代人结婚早,特别是我们民族,大多数很早就结婚生子,我妈十七岁就生了我姐,他们那辈意识里还是会有早成家早结婚生子的概念。
所以我老家好多女生都被介绍过,相亲过,但并不是赶着强迫结婚,这凭自己意愿,大家都只当做一个认识合适结婚对象的时机,喜欢就结,不喜欢就拒绝。
我不喜欢。
所以我拒绝了,我和其她女生一样拒绝了,和表姐一样拒绝了。
没想到,姑妈叉着腰,仰着头,带着蔑笑和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来质问我,“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你还想嫁谁?!!”
和她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我回校了,老家再待下去,说不清我会疯了。
好累好烦。
事事不顺,谁都不喜欢我,谁都嫌弃我。
受着学校人的讥笑贬低嘲弄,受着家里人的轻视白眼奚落,我很失落压抑,我常自己一人失神发呆,感觉自己真的快要崩溃了。
我真的这么讨人厌吗?
真的感觉谁都嫌弃讨厌我,没有人喜欢我,这么多年来过得多失败多可悲,在哪儿都是多余的,在哪儿都是被人讨厌的。
只有福芙对我好,那时,我真的觉得福芙是最爱我的,我也最爱她。我受尽欺负屈辱,我的家人不爱我,我在学校被欺负,她都知道。还有我最悲痛伤心,在我小的时候我妈妈曾经抛弃过我,我好害怕,但我不怪她,我理解她的选择。当年幼的我敞开心扉,流着泪告诉福芙我有多害怕有多难过时,是她抱着我安慰我。在我委屈害怕孤独痛苦,在我被那许多我不愿提起的伤心事折磨时,都是福芙陪在我身边,我爱她,也一直偏执认为她爱我,她真的爱我,我以为福芙能从一而终的爱我。
我爱她,我想她。
总是好想她,只有她对我好,只有她爱我。
可她后来又不喜欢不爱了。
自从去年那次老家做客见过,就再没见过她,她高考完的暑假没能见她,她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欢呼雀跃没能见到,她收拾行李激动踏上去往重庆的路上更不能见到,更不能挥手送她说以后再见。
因为我,她为了躲我,偷偷摸摸回了老家,不然王瑞琪也不能抱怨她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常想她,常后悔,要是我当初没说那些话,说不定我们现在的关系还能缓和些,我至少还能发条信息问问她在重庆过得怎么样,她也能顾及些情面搭理我,不至于真的恨我不理我。
想她,怨她。
有时,我也隐约察觉自己是不是快魔怔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了,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想的,脑中就一直稀里糊涂的,不清醒了。有时又极清醒,一想起关于她的事,感觉自己心里好烦好闷,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