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医院奔波的大多都是医护人士,忙于救治方才事故中送来的伤患,除此之外,还有部分警员穿梭其中。孟楚瞥着一路走过的景象,他们暂时还不能走,需得配合警察做笔录,所以她现下要找一处电话拨给余梦,告知她今日自己会晚些回家。
一块被鲜血染至深红到发暗的白布,盖着一位重伤患者被推着经过了孟楚的身边,她只匆匆略过一眼,若没猜错,应是那开车的司机。
终于找着一台空着的电话,孟楚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电话上的拨盘。
“帮我接……”给总台报了一串数字,是余梦所在地的号码,而后静静等待接通。
电话如想象中很快被接起,那头的余梦不知是她的来电,嗓音显得十分冷淡。
“是我。”
她将自己的遭遇简述讲给了余梦听,当然,省略了她差些死在车轮之下的惊心动魄,以及说明了自己现下身处医院需要晚些回家的缘由。
谁料那头一直冷静温和的人也不知怎的,听着听着却忽然勃然大怒,拍桌子的那一声重响被分毫不差地传入孟楚的耳中,她不由怀疑,若是此刻余梦站在她面前,那重重的一巴掌怕就不只是单单落在桌子上这么简单了。
她瞬间站直了身体,将腰背挺直,绷着脸色通过医院值班室的窗口紧紧握住电话,俨然站军姿的模样,路过的人多多少少都将不明所以的目光看向了这个莫名其妙杵着的人。
想也知道,余梦的威慑力轻而易举地通过了一根电话线切切实实地传达给了孟楚。孟楚只觉自己直冒冷汗,连带着刚才还隐隐作痛的伤口好似都不怎么疼了。
在电话那头的厉声下,她毫不犹豫就出卖了自己几分钟前建设的原则,快速将医院地址告诉了余梦,语速之快那叫一个果断。而那句出自她之口的“你用不着过来”之类的话语,怕是早就在余影后震慑下被自己抛到九霄云外了。
电话挂断。
孟楚拖着疲累的步伐往回走,她深知余梦忽如其来的脾气全都源自于对她的担心,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她巴巴解释了如此久,余梦却好似全然也没听见她话中的“二叔受了点小伤,我陪着他上医院来了”,抑或是她前前后后解释了许多遍的“我没事”,仿佛到了余梦耳中便成了过而不入,就只抓着“受伤”与“医院”这些个字眼不放。她长篇大论一番,就是想让那人放下心来,却不想适得其反。
孟楚自顾自地沉思着,同为女人的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不够了解女人。
病房里。
孟子良的腕子已然复位妥当,夹板固定再用绷带吊着挂于脖颈处,整个人憔悴得看上去竟又像是老了几岁。
孟楚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置于他身旁的柜子上,是他掉落在事故现场的,却让孟楚捡了去。镜片上多了几条裂痕,所幸不深,勉强还可戴。
如今这种境况,也换不了副新的,孟子良将就着戴上,眸子恢复了些许清明。
“原是让你拾了去,我以为丢了呢。”嗓音有些淡淡的嘶哑,眉宇间除了疲惫,看不出一丝对当下境况的抱怨。
孟楚借机又提了一次先前的建议:“二叔,你现在受着伤,怕是也不好走,不如就留在海城养伤?”
不出所料,上了年纪的男子用自己另一只完好的手扶了扶镜框,只犹豫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没有多费口舌,仿佛一切都那么的水到渠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孟楚起身走出病房,她担心余梦来了之后会急得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找,便想着提前出门去迎一迎。
果不其然,距离医院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便见那女人扯着一位护士小姐着急忙慌地询问着自己的信息。
不经意间,孟楚那对显得有些淡薄的眉眼弯起,望向余梦的眼里却满是柔情笑意。
这人来得……比自己想象的快多了。
“余老板,这儿呢!”
隔着医院中熙熙攘攘的人影,她轻踮着脚朝那头的爱人招着手,尽力地让自己足够闯入到她眸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