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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结侣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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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天明的那一刻便是一个轮回,词安希望那一刻永远都不要到来,他是沉默的无相图,是见证世界诞生的无情判官,他的爱是如此的浅薄,是只能宣于唇齿的揣揣不安,是永无止境的无措与沉醉。

所有的生和死从一开始便注定好走向,词安近乎冷漠的看着世人为爱痴缠的模样,为所谓的家国,为所谓的理想而奋不顾身的丢弃生命,再然后就是新的一生,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不过一捧轻而又轻的烟,吹一口气便会消散。

直到冷眼旁观者入了局,入了这一场名为轮回的局,回过神来,他已然是曲中人。

词安曾经对那些为永远的曾经和注定的未来而痛哭流涕的人嗤之以鼻,未曾想报应来的这般快,他不可抑制的爱上了一个人类,抛弃责任,毁灭信仰,可他只能祈求那人长久以来的怜爱,只能祈求那个未知的死亡永远不要到来。

是的,琉璃万象,看尽死亡的风霜与生命的无望,任何人都会有来世,会有未来,可他,只是一个本该无情无欲的宝器,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

不可控的转世轮回赋予了他情和欲,以及爱人的能力,却没有给他与爱人永远相守的机会,风将枝头的花香吹来,仿佛一朵将要枯萎的玫瑰,俗不可耐。

词安痛苦的在宋熙舟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掰开爱人的手,狠心捉在手中,神器的威压被出窍期的修为压制,他收起自己苦涩的笑容。

他是器物,却不代表他没有情,词安近乎卑劣想着,不要告诉他,或者……直到那一天的到来,以一个毫不知情的姿态永远的活在青年的记忆里,十年,千年,乃至万年……

可爱情这样复杂的东西,如何能用一两句话便能讲的清楚?

“那是骗你的,熙舟,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命中注定会在某一天死去,死在世人的拥簇里,死在鲜花绽放的美丽晴天,我已活了上万年之久,我只想将真相告知于你,结与不结皆由你定夺,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我控制不住的想你,红楠的那年春日满盈,我只看到了你……”

宋熙舟近乎哀求的看着男人,好似又回到了原来世界里,初中时那个苦闷的晚自习,风扇嗡嗡作响,生了锈的铁门被班主任拉开,露出男人那复杂怜悯的眼神。

他什么都抓不住,从前是,现在也是。

热气将汗珠裹挟而出,他只能无措的站在手术室外,寒气顺着心脏蔓延至他的全身,焦躁,痛苦,却仿佛如坠冰窟。

直到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推出,小少年只能嘶吼着,哭嚷着,死死的抓着那还带着余温的手臂不放。

最深刻的记忆,还是那个雾蒙蒙的清晨,他在火葬场孤寂无声的哀鸣中,捧着两个最便宜的骨灰盒,呆愣的坐在台阶上。

生活何其不公?神明如何憎恨自己?乃至于让他的亲生父母携手坠下高楼,又让他在满是爱意的家庭长大,最后亲眼目睹他们的死亡,养父母面目全非的脸,毫无生气的身体,以及无尽的,青春期时旁人的嘲弄和嫌恶。

他只是想和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

宋熙舟能做什么?无力和憎恨在胸腔中徘徊,他眼中登时冒出泪水,手用力抽出,不受控制的扇了男人一巴掌。

“既然这样,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和我在一起啊!爱我?你的爱就是在我们结婚的前一天跟我说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永远的离开我?”

他知道这是气话,词安近日才被解开封印,这不能怪他,可他需要一个出口,来宣泄这将要喷薄复杂情绪。

词安沉默的站在原地,眼中暗淡无光,低垂的脑袋仿佛行将就木的将死之人,他抬起的手无力的垂在腿侧,窒息的感觉像是活在真空的环境里。

“你说话!”

宋熙舟眼中的泪意像是尖刀,狠狠的刺在词安的心中,可他无法辩驳。

可笑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心。

宋熙舟满脸疲惫的按住自己疼痛的额头,“词安,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想想,未来……和……算了,给我点时间……”

青年推开院门,离开了这个承载了他许多天的期待和温柔的爱巢。

金阙门三十六峰,二十三金台,五十八殿……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宋熙舟却不知道该去哪里,这偌大的凌云,仿佛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他本就不属于这里,想回家的心情攀至顶峰,繁复的衣料垂落在地,宋熙舟只留了最为轻便的两件衣物,便漫无目的的开始闲逛。

此时的他才开始注意金阙门这夺人心魄的美景,奇珍异兽,宝植玉器,银蓝色的花瓣在空中飘洒。

不知道过去多久,宋熙舟走到了一座山脚下的小院,熟悉的地方让这个疲惫的青年松了一口气,他推开了记忆中,属于他的房间,竟是没有半点灰尘,干净整洁的模样像是他从未离开过。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风声萧瑟,另一间房门被轻轻打开,五官精致的少年气质出尘,他进了那间他每日都会打扫的房间,近乎痴迷的看着毫无防备的青年,温柔的将房门关闭,挡住那越发强劲的风。

青年眼尾挂着哭过的红,少有的脆弱令江卿许心疼不已,他细细将宋熙舟脸颊上的发丝撩开,极为温柔的落下一吻。

“师兄……我都要放弃了,他待你不好,让你流了泪……这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江卿许漂亮的面容上坦露癫狂,他的身上本就流着卑劣者的血,十年的思念和无法宣泄的爱意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这是一个,从未感受过爱,也不会爱的卑劣者的反击。

江卿许爱宋熙舟,毫无缘由,许是那一碗咸香的粥,许是日日夜夜的,梦中的翻云覆雨。

清晨鸟雀脆啼,欢快的歌颂着这凉爽的清晨,宋熙舟悠悠转醒,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觉了,晚间许多时候都是在修炼中度过的,身体毫无疲意,精神却是万分劳累。

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江卿许早在他醒来前离去,宋熙舟拧眉推开院门,焦急换上婚服。

而此时,婚礼现场已经乱作一团,所有金阙门的弟子都在焦急寻找着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的另一名主角,青闻恨铁不成钢的逼问词安,宋熙舟的下落,男人也只是眼神空芒的望着万丈悬崖,不予理会。

宾客大声讨论着,嘲弄同情的目光反复在上方穿着大红婚服的现任金阙门掌门身上徘徊,修士长身玉立,高大挺拔的身子如松般苍劲,却无端透露出一丝绝望和悲苦。

宋熙舟赶着路,临到半路被一名修士拦下,几乎是立刻,便有一名女修赶来,为他画了合规的妆,本来在结侣大典的前一个小时便要开始画,但他们一直找不到人,便只能画的潦草了些。

宋熙舟本就长相出众,唇上被点上口脂,鲜艳的红如妖冶的花瓣在青年的眼角点缀,眉间画上金阙门特有的花卉的图案,无端显出一丝媚意,修士的气质却清冷如寒潭,冷冽如飘洒的鹅毛白雪。

青闻面色不虞的盯着宋熙舟,“这般重要的场合!竟然说失踪就失踪!你当结侣大典是什么?儿戏吗?你让金阙门的脸往哪搁?”

闻讯赶来的词安将宋熙舟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师尊,无端透出一丝威严,却始终不敢看宋熙舟。

宋熙舟心下愧疚,又见对方这样,无奈之下主动牵上词安的手。

词安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希望和欢喜,他立刻转过头来看向宋熙舟,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青闻深吸一口气,摆手让二人赶紧进入场内。

红绸布铺在台阶上,绸面上方被撒上许多花瓣,宾客惊艳的看着牵着手的两人,虽然对宋熙舟的迟到多少有些不满,但更多的还是看好戏的态度,如今主角到齐,又有什么好说的呢?金阙门的掌门以及掌门夫人有这样的资格,这是金阙门的底气,也是长久以来上三宗之首的威赫所在。

走到最后一节台阶时词安顿住,认真的凝视宋熙舟,“熙舟,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只要你说你不愿意,我立马取消结侣大典。”

宋熙舟一双眼睛淡然无比,那丝被胭脂晕红而产生的媚意被另一种意气风发的肆意代替,他涂着口脂的唇泛着漂亮的色泽,“词安,我说过,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凡人一生在世不过百年,我们已然幸运的爱过一世,能再有见面的机会属实难得,有些人,只有遇见过才知道值不值得,你那命中注定的死亡无论何时到来,这期间我们都能不余遗力爱对方,相爱一刻也是爱,一辈子也是爱……”

词安牵着宋熙舟的手徒然捏紧,旁若无人的将青年的指尖放在唇边轻吻,轻颤的眼睫动人极了。

忽然,一阵火光将整个祭台笼罩,带着十足威力,以毁灭万事万物的姿态将结侣仪式的道具烧毁,整座高台瞬间化为乌有,那恐怖的滔天火焰却巧妙的避开青年,直直攻向词安。

词安眼神一凝,手中武器带着噼啪作响的雷电,与那火焰对峙起来,宾客被匆匆赶来的几位内门长老护在结界下。

宋熙舟亮色的瞳孔中映着词安挺拔的背影,火光的红与天空的蓝交织,他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那火焰仿佛液体一般,又是实打实的火,太明显了,整个修真界,唯有一人拥有这样的火焰,那便是以单系水灵根的身躯掌握上古天火的主角——江卿许。

可是……为什么?他不是早就不在凌云界了吗?又为何破坏这场结侣大典?

万丈高崖之上,江卿许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攒动的人群,眼中浓黑涌动,浅棕色的瞳孔被黑色侵染,又蔓延至眼白,下一瞬,又恢复原状,仿佛方才那一幕只是旁人的幻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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