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说着话,便与仪清撞了个正着,见状仪清奇道:“哟,这是怎么了,都在宫门口堵着作甚?”
长平瞥她一眼,故意道:“这不是为了迎接咱们仪清郡主么?”
仪清知她在呛声,却也不恼,反倒懒懒笑道:“那倒好,本郡主听了心头欢喜,往后可要多说。”
一旁的虞归晚悄悄勾起唇角,给长平递去一个眼神,道:“你说你,作甚非要招惹她。”
一行贵女相携着踏入承乾宫,如今时候不早,众人皆堪堪入座。
好在皇后娘娘体恤,特意将妇人们与女郎们的席位分开,倒是方便她们说话。
落座后,仪清恰巧在虞归晚左手旁,虞归晚伸出手拽了拽她衣袖,见她望过来,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不见你母亲过来?”
仪清闻言,唇中幽幽吐出一口气,才有气无力道:“且与皇后娘娘说着话呢。”
虞归晚眨了眨眼,不曾听说靖安王妃与皇后娘娘相交甚好呀。
不远处的钟令嘉闻言,却是了然垂眸,仪清翻过年便及笄了,只怕靖安王妃这是在急着为仪清相看人家。
思及此,钟令嘉不由得心中泛起几丝苦涩,若是她阿母还在,想必此时也正在为她奔走费心,只可惜...
钟令嘉微微抬眸,视线落在正与左右攀谈的钟夫人头上,眸中一片冷色。
正当众人心思各异时,外间便传来太监拉长了语气的唱礼声:“圣上到——”
“太后娘娘到——”
“皇后娘娘到——”
“太子殿下到——”
宫内众人皆齐齐起身,恭敬垂首以待永平帝等人进来,片刻之后,只见两行太监开道,永平帝与李皇后一左一右走在太后身侧,身后紧跟着太子与诸皇子,再往后便是众朝臣。
待太后及帝后二人落座,以太子苏阑亭为首,众人齐齐下跪,高呼圣上万安。
永平帝鹰眸微微掠过众人,满意颔首,才威严道:“众爱卿免礼。”
众人谢恩起身,各自归位,才听见永平帝沉稳的声音道:“此次设宴,为庆太子大胜,朕心甚慰,众卿不必拘谨,还请尽情享用。”
此话一出,众人自然又是一番谢恩。
太子身为主角,却只自顾自坐在席位上,修长如玉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目光不时从虞归晚身上掠过。
沈淮序就在他旁边,自然是注意到这一幕,不知怎得,明明太子唇角噙着一抹淡笑,却总觉他周身威压颇深。
待永平帝例行公事般封赏诸臣,身边的太监总管康禄拖长了音调道:“开宴——”
话音甫落,宫内四周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捧着美酒佳肴有序地摆放在各桌席上。
随着乐声溅起,一队身着淡粉色舞裙的舞姬们也款步殿中,水袖翻飞间,依稀能瞧见舞姬们姣好的面容。
约莫一炷香后,永平帝便照旧称了乏,携着皇后暂时避于后殿,以避免他与皇后二人在场,众人总是拘束。
帝后走后,宫中氛围总算热闹起来,不少达官贵人们皆开始推杯换盏,更有些长袖善舞的,甚至轻握酒盏,起身离座,朝着各个目标敬酒寒暄。
一时间,殿内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不少人脸上堆满笑容,言辞恳切,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虞归晚向来不爱瞧这些个热闹,掷了酒盏就要起身,却冷不防瞧见个意料之外的人物过来。
时值五月,虽算不得酷热,却也有了几分暑意,来人一身湛蓝色来人一身湛蓝色长袍,墨发如瀑,随意束起。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清冷出尘。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无尘,薄唇轻抿,仿若仙人临世。
见他过来,虞归晚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来人正是张昭仪所诞的赵王,在诸皇子中排位第二,为人闲逸,向来不爱干预政事。
也因此,诸位皇子对他倒还皆算得上友善。
正思索间,赵王便已轻轻踏着步子走进虞归晚身前,轻笑道:“许久不见,虞娘子还还好?”
虞归晚闻言一怔,这话说的,仿若她二人早已熟识一般。
赵王虽不是储位人选,却也颇得永平帝宠爱,因此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人也不在少数。
虞归晚只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面上,不由得脸颊一热,依着规矩给赵王行了宫礼,道:“臣女见过赵王殿下,请殿下安。”
赵王轻轻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才又温声道:“上回借了虞娘子的书册,尚且不曾来的及瞧,不如...”
话未说完,赵王衣袍上便被倾倒的酒水浸湿,接着,便是那琉璃酒盏从一双玉般修长的手指间滑落。
赵王蹙眉抬眸,便见太子不知何时竟到了跟前,颇为懊恼道:“抱歉了二皇兄,孤一时不慎...”
话未说完,只是未尽之意明显。
虞归晚侧眸望去,只觉心中难言,堂堂太子,那双握惯了长枪的手,也会拿不住区区一个琉璃盏么?
显然,赵王心中也是如此作想,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暗光,只面上依旧笑得如沐春风道:“无妨,殿下言重了。”
太子微微眯起眼眸,忽的扯开唇角道:“方才孤听闻,二皇兄要还杳杳书册?”
对上赵王视线,太子轻笑道:“既然二皇兄喜欢,孤便做个顺水人情,这书册,孤便代杳杳送予二皇兄了。”
说罢,又低下头去,一双眸子极温柔地瞧着虞归晚道:“杳杳说,可好?”
赵王为人温润却屡屡与她撞见,她对赵王无意,自然也不愿牵扯是非,既然太子说了,区区一本书册而已,虞归晚本就不愿再要。
因此,虞归晚复一抬眸,便抿唇笑道:“本也算不上臣女的东西,既然赵王殿下喜欢,臣女自然不愿夺人所好。”
那册书本是她在京中闲逛时想要买下的,只是不巧遇见赵王,他也想要罢了,她自然不能与赵王争抢。
见太子轻飘飘便做了虞归晚的主,赵王眸中暗色愈深,温声道:“虞娘子与殿下,好像颇为熟稔?”
虞归晚一怔,正要说话,却被太子抢先道:“杳杳今日,怎得不戴孤送你的首饰,可是不喜欢?”
太子本就生的极好,此时嗓音中又带了些明显的失落,思及他送来镇国公府的一大堆东西,虞归晚只得垂下眸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口中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见状,太子温柔笑开,将嗓音放地更柔和道:“杳杳莫怕,不喜欢也无妨,孤再给你送新的来可好?”
“不必了!”虞归晚猛地抬头,对上太子的视线才开始懊恼:“臣女的意思是,先前的那些便很好,殿下不必破费了。”
无意之间,赵王竟是被二人冷落在侧,见状,赵王眸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很快恢复如常。
以手拍了拍被酒水微微浸湿的衣袍,轻轻转身离去。
虞归晚这才注意到赵王,面上一顿,便听见一旁太子道:“无妨,二皇兄就是这个性子,若是杳杳因此追上去,只怕他才会觉得困扰。”
是这样么?虞归晚微微偏头,见太子神色笃定,便将此事抛于脑后。
恰逢酒过三巡,宴会也快进入尾声,虞归晚这才想起自己尚且有事未做,刻意抬眸对太子道:“殿下,臣女有些不舒服,暂且失陪片刻。”
话音未落,便见太子关切道:“杳杳可是身子不适,孤叫太医给你瞧瞧。”
说罢,太子便微微侧头,就要吩咐月明去传太医。
虞归晚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道:“殿下,不必了,臣女只是...只是小腹不适罢了,请恕臣女先去更衣。”
她将话讲的明白,太子目光一垂便瞧见她低着头捏着袖子的模样,嗓中溢出一声轻笑:“可要孤唤个宫女为你带路?”
虞归晚脸上腾地一红,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抓起汀烟的手道:“不...不必了。”
说罢,拉着汀烟急急转身离去。
他二人本就颜色出众,加之都身份斐然,因此这一幕落入不少人眼中。
一旁的长平思索再三,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皱眉的虞云清,终是鼓起勇气凑至太子身边,轻声道:“表兄。”
太子原本抬起来的脚步一顿,掀了掀眼皮瞧着长平郡主。
长平被他一看,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子面上的笑意明明一如既往,可她为什么总觉得他眸中并无半点笑意?
“郡主可是有事?”太子嗓音轻缓低沉。
长平抿了抿唇,她唤他表哥,他却唤她郡主,这是摆明了要同她划清界限。
不过她也不在意,太子对那个女郎不是这般态度,只除了...
思及虞归晚,长平眼珠一转,轻声道:“这里人多眼杂的,表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似是怕太子拒绝,长平紧接着便补上一句道:“是关于杳杳的。”
此话一出,便见太子眸中光华流转,随即脚步一转当先往门口走去,长平一怔随即快步跟上。
另一边,虞归晚出了承乾宫,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站定,伸出手在发间摸索了片刻,才抽出一根极小的白玉簪交给汀烟,道:“你小心寻个时候,将这根簪子交给崔砚,就说我遇见麻烦了,将他带来翠微宫附近,明白了么?”
汀烟点点头,复又犹豫道:“可是女郎,若是被发现了...”
虞归晚点了胭脂的唇角一勾,笑吟吟道:“我就要叫她们瞧见。”
只是...这发现的时候得晚一些。
见她心中有数,汀烟点点头便转身回了承乾宫,说来也巧,原本如众星拱月的崔砚身边,此刻竟是空无一人,至于他一盏皆一盏地往口中灌下清酒,脖颈在空中滑动出优美的弧度。
汀烟刻意敛眉低头,小心凑至崔砚身前道:“崔大人,我家女郎遇上了些麻烦,还请您移步一见。”
崔砚此时本就饮了不少酒,就连呼吸间都喷洒出淡淡的酒气,闻言眉头一僵,便紧声道:“你说什么?”
再一见汀烟手中那枚极精巧的玉簪,瞳孔顿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