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汀烟回神,便见崔砚轻轻起身,随即便出了承乾宫,汀烟自然小心跟上。
刚至承乾宫门外,崔砚目光沉郁,哑声道:“杳杳在哪儿?”
汀烟小心道:“女郎在翠微宫。”
翠微宫?崔砚皱眉,这不是前朝冷宫么,她怎么到哪儿去了。
来不及多想,崔砚思及将将瞧见赵王与太子对虞归晚的态度,生怕她是被二人缠上,连忙提步而去。
汀烟也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心中只盼望女郎的计划可千万别出岔子才好。
另一头,御花园中,月上柳梢,清辉洒落。
长平与太子一前一后至宫道上停下,此时众人皆在承乾宫赴宴,御花园中静谧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月光如水,映照着太子挺拔的身姿和清雅俊丽的面容。
“还不说么?”太子嗓音清缓,似山间流水。
长平迎着月光对上他的眸子,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凉意,太子分明笑的温柔,可她总觉得透着一股妖异感,甚至心中升起了一丝害怕。
略一攥了攥手心,长平才抬眸道:“表兄可是...心仪杳杳?”
太子轻笑:“你大费周章唤我过来,便是为了问此话?”
“自...自然!”长平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杳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要关心她的终身大事。若表兄对她无意,还请表兄莫要再对她如此亲近,免得给她招来无端的麻烦。”
太子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邃地看着长平,轻笑道:“若孤说,孤对她有意呢?”
“既然你是杳杳最好的朋友,不若你来告诉表兄,杳杳心中,是否有心仪的郎君?”太子轻轻上前一步,低头瞧着长平道。
长平抿了抿唇,一颗心跳的飞快,有些慌乱道:“表兄胡说什么呢,杳杳自然是谁也不喜欢。”
许是太子给的压迫感太强,竟叫长平脱口而出大不敬的话来。
“哦?是么?”太子微微扬起下颌,目光意味不明。
“自...自然是的。”长平飞快说完,随后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心中暗暗叫苦,虞杳杳!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太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不经意道:“孤今日瞧着,宴上的冰镇酸梅饮倒是颇为解渴,杳杳似乎很是喜欢?”
长平现下心乱如麻,也不知太子为何岔开话题,顾不得多想,张口便道:“她向来是个贪凉的,别说冰镇酸梅饮,就是旁的冰汤,她瞧了也要饮下半盏。”
太子闻言,眸底晦暗不明。
须臾,才听他嗓音微微一沉:“郡主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看起来似乎好说话极了,可长平半点也不敢问了,只抬头瞧了眼天色,估摸着虞归晚那头也快成事了,连忙对太子告辞,飞速离去。
太子静静站在原处,瞧着长平的身影渐渐淡出御花园,面上的笑意才褪了干净,轻声唤道:“星流,雾隐。”
月色下,两道黑影瞬间出现,静静跪在太子面前。
“去查,镇国公府家的女郎到底去了何处,一有发现,立刻来报孤。”
长平返回承乾宫,恰与仪清撞了个满怀。
仪清道:“你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不见踪影的,杳杳也没个人影。”
长平朝身后觑了一眼,见仍旧空荡荡的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席位上坐下,道:“你就别问了,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仪清见她不愿多提,倒也不再追问,反倒提起另一茬道:“我瞧着,令嘉的样子好像不大对。”
“令嘉?”长平杏眼微睁,她今日整副心神都放在虞杳杳身上,倒是忽略了钟令嘉。
“估摸着又是家中的事儿。”仪清微微蹙眉。
长平听罢便探过头去,低声与仪清说起话来。
对面,姒云琚轻轻放下手中杯盏,目光从空着的几个席位上划过,转身捧起杯盏去寻了容昭。
“臣女见过郡主。”姒云琚娉婷走至容昭郡主面前,规矩行了宫礼。
容昭心下厌烦,闻声不悦抬眸,见是姒云琚面色才稍缓:“姒娘子?”
姒云琚抿唇一笑,开门见山道:“不知郡主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容昭皱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姒云琚向来心思深沉,只怕又是想撺掇她对上虞归晚。
她今日为了哄太后开心,自赴宴前便一直伺候太后身边,待闲下来却早已瞧不见崔砚人影。
姒云琚顺着容昭的目光看去,状似不经意道:“郡主似乎心情不佳,可是为了崔家郎君?”
说完,不待容昭拒绝,又道:“臣女所来,也正是为了替郡主分忧。”
容昭神色一动,终是站起身道:“走吧。”
见状,一直跟在容昭身后的婢子道:“郡主...太后娘娘说了请您在此候着。”
闻言,容昭微微蹙眉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郡主的事儿?”
“再敢多话便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那侍女正是继白芷白韵二人后,太后替容昭新寻的暗卫,依旧是大内禁军出身,一等一的好手,名唤空碧。
一番训斥下来,空碧也不敢多言,只得低头跟上,怎料她刚一抬脚,便听容昭郡主冷声道:“你在此候着,若是皇祖母寻我,你再来唤我。”
说罢,容昭眼尾余光微扫空碧,转身示意姒云琚跟上。
至僻静处,容昭才居高临下道:“说吧,什么事寻本郡主。”
姒云琚对容昭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心生不悦,可眼下她要用到容昭,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反而柔声道:“郡主可知,早在一炷香之前,虞归晚便不知所踪。”
“她不知所踪,干我何事?”容昭微微皱眉,不悦道:“本郡主知你不喜她,可你若是将本郡主当成傻子,那就别怪本郡主不给你好脸色。”
容昭娇生惯养已久,历来便是个不饶人的性子,因此也不给姒云琚半分面子。
姒云琚闻言面色一僵,咬了咬唇才轻笑:“若臣女说,崔家郎君也在同一时间不知所踪了呢?”
“偏偏他离开前,虞归晚那个贴身婢子还去寻了他说话,随后二人一道离开。”
“若是郡主这般信任崔郎君与青梅竹马的表妹清清白白,那臣女也不敢妄言。”
“臣女只是心疼郡主,就这般被当成傻子蒙在鼓里。”
她知晓容昭最在意的是什么,刻意咬重了“青梅竹马”四个字。
果然,这句话就像一柄开了利刃的尖刀直直刺入容昭心中,直将她刺的头破血流。
“本郡主凭什么相信你?”容昭面色铁青,微微眯了眯眸子。
姒云琚轻轻一笑,知晓这事儿已十拿九稳,面上却柔声道:“郡主也知,臣女不喜虞归晚,若是能帮了郡主又教训了虞归晚,臣女当然求之不得。”
容昭抬眸,一双眸子在姒云琚面上扫视,片刻才笑开,轻讽道:“不愧是姒太傅教养出来的孙女儿。”
说罢,容昭便要转身离去,见状,姒云琚连忙唤住容昭道:“郡主且慢!”
容昭不耐转身,道:“事情是你告诉本郡主的,现下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姒云琚被她不分青红皂白一顿呵斥,面色一白,依旧强忍心中怒火笑道:“郡主可是要去寻崔郎君与虞归晚?”
“臣女这儿倒有个更好的法子,郡主可愿一听?”
容昭回眸,她不得不承认,姒云琚这个女人,在阴谋诡计方面,确实比她懂得多。
略一思索,容昭便道:“你且说来听听。”
闻言,姒云琚满意一笑,上钩了就好,就怕她不上钩。
与此同时,皇宫中的西边,翠微宫
偏僻的侧殿中,有男子闭目靠在椅脚处,双腿随意曲起,双手被绳子绑了反缚在身后,许是晕着的缘故,为了呼吸,男子只得高高扬起头,却意外露出好看到极致的脖颈和白皙分明的锁骨。
虞归晚好整以暇地欣赏了片刻崔砚的姿态,才不慌不忙地从自己随身带的小荷包中取出一根打造精细的金链子。
待将其仔细在崔砚脚腕系好后,虞归晚才转身在桌案上倒了盏冷茶,随手泼在崔砚面上。
尽管她有把握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崔砚定是逃不出去的,可还是仔细一些为好。
几息之间,当是方才那盏冷透的茶水起了作用,崔砚原本闭着的眸子幽幽睁开。
微眨了眨眸子,崔砚才适应眼前的光亮,映入眼帘的,便是身姿婀娜,容貌娇媚的少女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她就坐在一臂远的软椅中,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崔砚喉结上下滚了滚,忽觉胸前黏糊的不适感,想要伸手整理衣领,才惊觉自己双手被缚。
直至此时,崔砚才彻底回神,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就在方才,他刚赶至翠微宫,便见虞归晚在月色下美的惊人,甚至甜甜唤了句:“季玄哥哥。”
一时之间,他便失了防备,刚走进虞归晚身边,便被她一记手刃劈晕。
再醒时,就是现下这个模样。
“杳杳!”崔砚刚一出声,便觉嗓音格外沙哑,也不知是否是虞归晚方才那记手刃导致的。
“嘘。”虞归晚微微歪了歪头,月光照在她皎洁的面上,显得更加清丽无双,只是红唇下吐出的话语显然不那么动听,她低吟道:“季玄哥哥,你猜,杳杳将你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崔砚微微偏头,额间碎发顺着滴落几滴水珠,甚至有一滴直直滴入崔砚眼中,模糊了视线,可他也顾不上管,只红了眼喝道:“虞杳杳!你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闹,还不快与我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