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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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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霍警官!这,这都发生了啥子事嘛?”李老师瘦削的脸已然皱成了苦瓜。

“为了防止你们创死他,”霍惊云指了指时晏方向:“我先发制人把你们创翻喽。”

而时晏人呢?

应激叫他在撞车的前一秒手脚并用爬进了旁边的冬青丛,此刻他正双手抱头紧闭两眼蹲在地上,因为过度害怕而憋闷大喘,夹杂着“嗯,唉”的叹息声,浑身汗如雨下,棒球帽沿朝下斜挂在一棵冬青树上。

值班交警第一时间拉着警笛赶了上来,看着完好无损的自行车和吓傻在冬青丛里的全乎受害人儿忍不住“卧槽!”了句,这才拉开警戒线处理事故。

巡警、120车也相继赶到。

“时老师,没事吧?”俞栎蹲身下来,问他的情况。

时晏抬起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像颠筛大喘粗气根本说不出话,叫他也没反应,丢了魂儿似的。又过了会儿,他开始疯狂咒骂:“日你妈的三孙子们!老子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我?妈的,妈的!你们吃人肉不吐骨头的畜生!畜生!”

一会儿又仿佛想起什么,腿发软坐到地上抱住膝盖呜咽起来:“月月,我的月儿啊,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月儿,爸很想你,想得活不下去啊!啊——!”

看着两鬓过早地染了白霜哭得像个孩子的时晏,俞栎起身,拦下了来给他检查的护士,跟她聊了两句之后,俩人都退到救护车旁边等候。

又过了10分钟左右,时晏冷静了些,抬起眼泪鼻涕糊满的脸仔细瞅了瞅局面,又摇了摇头,沉默下来。正打算起身时,他低估了腿软的巨大威力,又加上脑子有点充血,刚摇晃着站起来就大字向前扑出了冬青丛,正好趴到老李脚下。

“咦,大晏!怎么是你?这龟孙儿创的是你呀!你没事吧?”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晏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了自己的同门大师兄:“李老师!你,怎么会在车里?不是你想创死我吧?”

“你,你你你瞎说八道啥子!这不俺馆里那瓜批保安跟我出门送裱画,路上我睡着咯,再醒过来就横着创上了护栏,又往你那洋车上扎,拉都拉不住!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净些糟心事儿噻!”

霍惊云连带时晏一起打包带到警队。

审讯室里,保安冯全有一口咬定自己酒后驾驶,不小心横穿马路冲上了非机动车道。

“冯全有,家里排行老三,人称冯三儿,泾阳中张镇大吉村人,酗酒家暴,打架斗殴,因为这个五进拘留所,后来到省城打工当起保安。你这保安干得油水不少,买了房换了小10岁的老婆,我得查查你怎么办到的,这都成全市励志标兵了,可不能白白埋没你这个人才。”一个审讯刑警面无表情地直视冯三。

“警官,这,这我正经干点副业,挣的血汗钱改善改善生活咋滴啦,我就是好那口酒,这就是戒不掉嘛。人没事儿,您还要我交代啥嘛?我酒驾该罚,也认罚。”冯三笑嘻嘻讨饶,从口袋里摸出烟就要给在场的人派发叫主审瞪止住:

“2012-2018年,你在秀水酒店当保安,一个月包吃住2000,2018年到现在,你在天禄展览馆当保安队长,一月3500加队长补贴300,除了这个,你干什么副业挣出100多万的房子来?”

“这故意杀人的案子你要配合呢,之前犯的事儿都能从轻发落,要是拒不配合,怎么着也得做实了故意伤人未遂,弄个三年起判。说,谁指使你借着酒劲儿撞时晏的?!”审讯室灯光昏暗,搭配侦讯人员高大挺拔的身躯冷硬的脸,有些骇人。

冯三儿向上觑一眼,又挺了挺脊背,不舒服地蹭了蹭屁股,声音都高了好几度: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们还想刑讯逼供?我认罚认酒驾,态度够好了吧?说我杀人未遂,你们有啥证据?冤枉好人,我,我要找律师的!”

“那成!我就先按醉驾撞人,拘留10天。”主审刑警说。

“我可是头一回醉驾,够不上拘留,你说我撞人,撞着谁了?那时时晏不好好的?”说完这话,冯三儿突然觉出哪里不对,噤声已然晚了,两个审讯警察钢锥般的目光向他锲来。

除了老李喊过那句“大晏”,谁都没跟他说过受害人叫时晏!

“我日,这孙子果然故意的。”审讯室外,霍惊云看着冷汗直冒的冯三,叼着烟眯眼骂。

“7号晚间12点到凌晨2点你在哪?都见了谁,谁能作证?”

冯三这回倒很配合:“我回家吃饭睡觉了,我媳妇能证明,昨晚四个哥们儿凑一起打麻将打了半宿,三点多才散。”说着,冯三配合地打了个哈欠。

这次他没说谎,没多久警方便证实了他的不在场证明。

霍惊云摁熄烟头,来到走廊另一侧的询问室外,眯眼看里面的审讯,警局特聘专家俞栎和外勤刑警小崔在对时晏做着笔录。

“之前我真不知道,那画调包成了我的这幅,但我保证知道的全说出来。你们救了我的命,是我苦命的月儿在天上看着我,保护着我。”时晏悔不当初,心里有气愤有悲伤。

“画这幅画的时候,我5岁的闺女正生着病,红斑狼疮晚期。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下去的小脸儿,我恨不能替她受这份儿罪。当时为了陪她,我放弃了学校的副教授晋升,课上不了办了停薪留职,债越来越多,却没办法阻止孩子病情恶化,哪怕一点儿。”时晏身子前倾,手肘抵在大腿上,双手捂住眼,很长时间。

“那时候我除了照顾她就是自己画画临摹。最后一次她进icu,我就在她病房外头等,画了大半月中途搁笔的《病孩》又重新拾起来,两天一夜没合眼的画。我不敢停,不敢走进现实世界,生怕一停下来就去想月月,一想她就撕心裂肺的疼……从那天起,我心里的月亮就没了,再也不会升起来了。”

他的思绪回到了孩子病情恶化的前一天。

“爸爸,你是在给我画画吗?”进icu前,孩子眨巴着仅剩的一只大眼睛虚弱地问他。

时晏捏画笔的手一顿,慈祥地笑着说:“是啊,这幅送给你,我的小天使,等你好了我也就画完了。”

“那可要把我画漂亮哦。”说完孩子抬起瘦削的胳膊比了个“yeah”的表情。

可他等来的只有死神的宣判。

他本来要把这幅画跟孩子一起火化,没想到来了一位看望他的学生。

俞栎温和地注视着他,声音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赐予的无价之宝,您是一位好父亲,最后一刻您一直在她身边,月月是个幸运的小天使。”

“不,你不懂。我他妈不配当她父亲,不配!”时晏突然绷不住了,“啪!啪!啪啪啪!”照脸上疯狂甩起巴掌,锐响越来越快,左右脸半红不紫,鼻血横流,外面霍惊云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两手拽下来,俞栎也站起来,记录员小崔起身问:

“霍队,需要中止问询吗?”

“不用,先给他张纸塞鼻子,待会叫医务室来个人给他上药。”

“是。”

时晏接过俞栎递过去的纸巾往鼻子里一塞,情绪冷静了些:“为了还债,我把这画卖了。就这样卖了,哈哈,我他妈真是贱!”失去了孩子,又向生活低头,失去了作为艺术家的尊严和作为父亲的信用。

“卖给谁了?天禄展览馆的人?”

时晏无声无息点点头:“天禄展馆裱画师李先一。”

时晏又问:“有烟吗?”霍惊云从身上掏出盒软中华,连同打火机一起拿给他。

抽上第一口烟,他紧皱的眉心骤然舒展开来,又长吐一口烟柱,才缓缓道:“五年前,李副馆长差一点就当上馆长了,画就是那时候他来要的,说上头领导喜欢我的画,点名就要这幅。他知道我负债累累,拿了10万块钱过来,还许诺我过去接他班当副馆长。后来事儿没成,我们关系也淡了,画跟钱的事儿也就没了下文儿。”

“你认识徐敬业吗?”俞栎问。

“徐敬业是谁?没听过这名儿,也是画画的?”

“天禄展馆书画维护员,他在摘下你的画当天失踪了,今天在展馆后头护城河里找到了他的尸体。”俞栎又问:“说说昨天上午9点到凌晨2点你都在哪里、干什么。”他必须要检测仿画作者参与盗画的可能性。

时晏愕然,大张着嘴不敢置信,但半小时前差点叫车撞成肉酱的事实叫他想想都后脊发冷,汗毛倒竖。

“我,我,我我——”时晏吐出一口气,说:“我昨白天全天在学校,有职工平台登记。昨晚我跟,跟朋友在一起。”

“什么朋友?”俞栎声音低沉有磁性,眼神坚定,一双鹿眼干净清澈,给人镇定的力量,同时给人不敢说假话的威慑。

“……天禄按摩店。昨晚我压力很大,恩师明天就要去学院讲座,而我,只有我,成了整个美术界的笑话!我没脸面对他,更完全没法接受自己。”时晏头耷拉得很低,几乎要埋进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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