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廉觉得有点痒,但没躲,他刚想开口,宋理枝又匆匆加上一句:“别说睡不着就背古诗词,我不想背。”
这话带着几分抱怨,惹得牧廉忽然闷头低声笑了下。
“笑什么,这说明你平常太会摧残我了,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牧廉还勾着嘴角,“嗯”了一声,“那你想聊什么?”
刚刚还轻声叽叽喳喳的人却忽然不做声了。
他像在思考该聊什么,又像在酝酿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足足好几秒,房间里又重新回归某种隐秘的安静,宋理枝才开口。
他用肩膀抵了抵牧廉,故作八卦地问:“就上次你不愿意说那事儿呗?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牧廉很轻地蹙了一下眉,又慢慢松开,“怎么又问这个?”
“没啊,就我看鹦鹉也有女朋友,小李叔叔也有女朋友……”
他还没说完,牧廉突然问:“你羡慕?”
宋理枝下意识想反驳“不是”,但他犹豫了会儿,又觉得自己并非不羡慕。
只是他想要的是身边这个人,是男朋友。
宋理枝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抬眸去看牧廉。
牧廉也在偏头看他,月光穿过窗沿,擦过床边,模糊的亮度笼罩在牧廉脸上,宋理枝这才发觉自己凑得真的很近。
近到能不断汲取牧廉的体温,能看清他偏头时流畅的颈筋,甚至能觉察到他眸光动了一下。
宋理枝也跟着愣了一下,他很轻很慢地眨眼,然后回:“说不上羡慕。我就是……”
他突然顿住,把什么话咽回去似的摇摇头,重新又说:“上次管你借的那本化学书还记得么?一开始是学委借的,她在里面塞了张纸条,我没给你。”
这句话包含了很多牧廉并不知道的细节,他本来应该先问清楚,但或许是话题转得太突兀,又或许是细枝末节的问起来麻烦,他直接问:“什么纸条?”
宋理枝盯着他看了两秒,说:“跟你表白的。”
牧廉错开眼神,不吭声了。
“你……不喜欢她吧?”
这次牧廉回得很快:“不喜欢。”
宋理枝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听见牧廉问:“为什么当时不给我?”
或许是夜色模糊昏暗,牧廉的嗓音也有点哑。
“你怪我啊?”宋理枝说:“我这事儿是做得不对,但我现在不是来承认错误了么……”
牧廉很想说,不是的,他怎么可能怪宋理枝?只是有个荒谬的想法疯狂生长,他急于弄清楚其中缘由。
宋理枝繁琐地解释到一半,而后终于破罐破摔:“算了。”
“我就是小心眼,我看不得你交女朋友。”
牧廉忽然呼吸重了点,他还是问:“为什么?”
宋理枝没敢看牧廉,他垂下眸,又快又低地说:“我们能不能都别交女朋友啊,我俩这样挺好的。”
他没说这样是哪样,也没说怎么就挺好了,但牧廉好像听懂了。
他没再问为什么,反而开始长久的沉默。
久到宋理枝甚至怀疑牧廉是不是没听见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但被子里不断攀升的温度又在提醒他,牧廉分明听见了。
他的手指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上了牧廉的手腕,宋理枝待了会儿,抬头说:“牧廉,你出汗了。”
牧廉动了动手腕,但没移开,他说:“嗯,有点热。”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热了,但却始终没有移开被子。
像在把某些难捱的纠缠遮住,又像是放纵某种肆无忌惮。
宋理枝觉得是后者。
他就是那个肆无忌惮,而牧廉向来纵容他。
“牧廉。”肆无忌惮哑声说:“你怎么不叫我小枝了?”
牧廉转过来看他,视线点在他鼻尖之下,又敛了回去。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这么叫。”
“也没有。”宋理枝轻声笑了下,说不上是带了哪种情绪:“他们不都说,你是我哥么?”
小枝是长辈的叫法,哥哥可以叫。
牧廉扫开视线,再看向宋理枝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却更浓了,像随时要掀覆海面的浪。
他说:“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宋理枝很轻很慢地重复,舌尖一字一字地碾过。
几秒的停顿后,他看着牧廉,忽然话锋一滑,“我其实还是有点羡慕他们谈恋爱的,我都没试过接吻。”
他问:“哥,要不你教教我?”
或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牧廉甚至听到了宋理枝的鼻音,轻拢慢捻的,萦绕出某种难捱的暧昧。
不知道在月色里对视了多久,牧廉说:“你试过。”
他说完,更进一步地靠了过去。
还是月色,牧廉吻住了宋理枝。
夜深人静,远处的山峦依旧连绵深陷,近处的犬吠仍然时不时破空而上,一切都停在夜色里,藏在昏暗下。和无数个从前一样,这里幽深静谧,接纳了所有隐秘心事和不安悸动。
只有两个少年在充斥着混乱鼻息的房间里互相吻着对方,轻颤试探,拼命克制又徒劳无功。
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和喜欢的人拥吻是一件如烟花般的事。
绚烂升空,星雨开了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