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一声，萧彻松手的同时，她也开门而去。在别人看来，也许她离开的姿态很自然，只有她知道，她在落荒而逃，且无法控制住心慌意乱。

明昭噔噔噔疾步跑下楼梯，跑得越快，心脏跳得越高，砰砰砰地，像拿锤子在砸墙，一下一下，实在又响亮。

她飞奔过柜台跑出大门口，身后“哎哎哎”的声音勉强唤醒她恍惚的情绪，她顿步回首，见店小二追了上来，手里还提了一袋东西，方方正正用纸包好。

明昭一个恍然，哦，她还没结账。

“这位公子……”

明昭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拉过小二绕到门侧，刚要掏出荷包拿银子时，谁料店小二却拦道：“这位公子，楼上那位公子已先付过了。”

明昭提高音量，“什么时候的事？”

萧彻一直同她在厢房里，何时下来过？想到此处，明昭心中一片明亮，最有可能的是他上楼时已安排好。

敢情是在逗她！

明昭一时生气，又想到不用付银子，顿时心中美滋滋的，笑得更加粲然，唇角忍不住上扬。当着小二的面，她微微收敛了下情绪。既他有此美意，她何必去辜负。这人非要耍心眼子，那就让他耍去！

她复把荷包攥紧，放入袖带中，转身要走时，小二又把她叫住。明昭回首，便见他笑眯眯递过提着的那捆草纸包的物什，“公子，这是那位公子拜托我的。他说待会儿您走时再把这东西交给您，您会喜欢的。”

明昭微愣片刻，下意识昂首，屋檐遮了视角；她走下台阶，站到一个视野空旷处，又往3号厢房看去。那窗户仍关着，严严实实把萧彻遮挡。

她久久未接。

小二犹豫道：“公子，您……”

“谢谢。”明昭上前接过，匆匆离去，自然未注意到，她才刚走几步，窗便被打开了，一道红色的身影倚窗而站，久久伫立。

吃得太饱，难免积食，又走得太快，腹部一坠一坠的，隐隐胀痛，明昭回去后浑身不得劲儿，只得趴在床上，压着枕头头捱过这股难受。

她盯着床头柜上的纸包发呆，百思不得其解，时不时打下嗝，翻身缓一缓，又翻回身，弄得被褥乱七八糟的。

见她这全神贯注的劲儿，绿竹凑与床头，忍不住与她调侃，“姑娘，您与这萧世子什么关系呀？”

“问这些做什么？”明昭望过去，坠入她探究的双眸，好像还藏了那么一股儿万般已看透的得意。

绿竹直起身，严肃道：“你想啊，你已十六岁，正是待字闺中的年纪。如今大姑娘正谈婚论嫁中，待她定下后，你差不多也要考虑起这事儿了。萧世子人好，待您也好，在京中负有盛名，未必不是一个成亲的好人选。你该为自个儿考虑考虑呀！”

“你对他这般赞赏，瞧着你是中意他了。依我看呐，把你嫁过去也是极不错的。”

绿竹今年十四，明年十五，恰是及笄之年。女子及笄后成亲是合法的，从医理上看虽说早了些，但若真要论嫁，婚事也是可谋划的。再者，她才不是十六岁，她十八，比谢嘉和还要年长。

“姑娘，您可别埋汰我了。”绿竹双手捂脸，嫁给萧彻，以她的身份，那是万万不敢想的事，连梦里都不敢的。她只想好好干活，减轻一点家中负担。

“我不想嫁人。”明昭趴在床头，脚丫子翘起来，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这是绿竹头一次听到这句话，女子不嫁人，她从未想过。

“哪有不嫁人的女子呢？”

“我阿娘啊，她便是独自养我长大的。”说完这句，她不免失落起来。

明昭其实很清楚，阿娘不嫁人，并非是不想嫁，而是她还抱有期盼，希望能够再回谢家。当期盼不再后，她便只想守着她过日子，这种选择是被迫的，但确实也有主动之愿。

尽管日子苦了点，至少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没有我，阿娘是不是会过得更好，至少比曾经好。”

好一丁点儿也行，只要不差，这样她不至于那么累，至少自己不是她的拖累。

绿竹也是第一次听明昭提起秋容，她对秋容一无所知，若真说点什么，只能是从刘妈那里得来的惋惜的印象了。刘妈说，秋容喜静，小意温柔。刘妈谈到她时也不免生笑，姑娘在她的养育下顽强灵动，那该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姑娘，你阿娘的苦定然不是你造成的，她也肯定是爱你的。就像我阿爹阿娘，我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我已经入府做工，每月都往家里寄补贴，家里的情况还是没有一丁点的改变。我知道他们很爱我，但这种局面也无法改变。”绿竹也多了一丝怅惘。

明昭笑了笑，她握住绿竹的手，轻拍手背。绿竹回笑，“若不嫁人，那您想做什么呀？”

明昭神秘一笑，“自然是做想做的事。”

*

“阿茵，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