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公寓里,鬼皮面前的三人一同惊呆了,而后他们带着戏谑和放松的神色相互望了望,肆意的笑声便洪水般响彻整个白区。
“你这样的人真美!”嘉铭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恨不能从鬼皮身上割块肉来下酒,“可你就这样死在白区吧!等我们也面临死亡、不必争名夺利之时,我们就与你真名相见,到那时再谈这些对白区虚无缥缈的东西!”
“顺便说一句,嘉铭与明佳都是用来唬你的名字,我们的真名你这样的人不配知道!”
这是鬼皮在这一局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从失落中回过神的时候,鬼皮已经站在公寓之外,如之前一样一无所有,并且比之前更加贫穷!
怎么会这样呢,刚刚鬼皮还以为那会是他生命中的高光时刻,他很可能会因此起死回生。可他们那么年轻,竟丝毫不为所动,难道他们的生活中就没有“情感”二字吗?!
从“嘉铭”三人拿走鬼皮的硬币开始,鬼皮就已经输了。,硬币既然代表在公寓里的空间,那么硬币被全部瓜分,就等于自动失去在公寓居住的资格。
“嘉铭”三人从开始便已经判断鬼皮就是那个“不被需要的人”,从发现他是新人开始就已经下定决心,而这一点令鬼皮无比绝望,他无法靠任何勤奋努力改变这一点,无论他学富五车还是身怀绝技。
鬼皮不知道他在公寓前站了多久,他只记得公寓管理员起初还警惕地盯着他,防止他硬闯,可后来连他也看着鬼皮摇摇头,只当他是一团会自动飘散的空气。天色渐暗,鬼皮在白雾之间再度看见流浪汉们的身影,空气里又飘起“家”的味道,只是离他很远。
流浪汉们仿佛没看到鬼皮一样来来去去,热闹地互相敬酒、狂欢,孤身一人、又饿又累的鬼皮憧憬又讽刺地看了一会儿他们熙熙攘攘的身影,却突然觉得有点可笑。熙熙攘攘,不知道有多少明天终究忍不住诱惑与憧憬踏入公寓,又在一无所知中被公寓当做垃圾倒出来。公寓里的人,心早就满了,但公寓仍要一刻不停地长大,长大就需要吞吐更多人。
热闹到深夜后,流浪汉们终于睡下了。鬼皮心里一阵落寞,他慢慢靠近远处那条小河。想起两名流浪汉的话,他便静静躺在河滩上。心里的纷扰剎那间远去了,河里的流水声渗入心中,在鬼皮梦里滋养出如茵草地与绿树春风。他穿着干净的衣裳,漫步在温柔的风里,背上晒着干净暖和的阳光。
“你在干嘛?!”
一道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鬼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眼前的那张脸长着一对硕大无朋、几乎占据了一半面庞的眼睛,配上黝黑的皮肤和一双招风耳,漂在反射着淡淡月光的河水上显得格外恐怖。
“你是什么?!”鬼皮吓得从河滩上跳起,带起一片淤泥与河水,滚落在一边时才发现四肢已经冷得僵硬了,死人一样泛着惨白。
“……你不会是想要自杀吧?!”那张丑陋的脸从河水上升起,鬼皮的问话似乎让他有点生气,他啐了一声问。
借着河水上的反光,鬼皮从他富有弹性的皮肤上看出,他应该比鬼皮还小几岁。
“我……不太确定,可能我只是想静静。”那人的目光却很锐利,他叉着腰瞪着鬼皮,鬼皮在他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回答,目光落在几步远的那个人形水坑里。
水坑里已经灌满河水,若不是那人出声,现在河水应该已经没过了鬼皮的脸。
“我只是觉得胸口里有很锋利的东西,而这个世界很圆满,我不应该用它们刺伤世界……”鬼皮喃喃,用手抚着胸口。
“行了行了,我听不懂这些没有诉说现实的东西,就当做你的‘睡姿’很特别好了!”那人不耐烦地打断了鬼皮的话,“我问你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死——如果你要死了,可以和我说一声吗,我有工作要做!”
那人说完就转身回到河里,鬼皮看到他从河里捞了什么上来,又仔细地在上面搜索。可是因为他个子矮小,河底又比较滑。没过多久,他就滑倒在河里,一股鲜血从他摔倒的地方涌上河面。
“你怎么啦!”鬼皮见状,来不及多想便冲向河中。他的身材比那人高出许多,很快鬼皮就将他背上河滩。
踏上河滩后,鬼皮才觉得有点诡异——他记得这条河“活物不能过”?!鬼皮心头一抖,安顿好那人,他便赶忙奔到河边对着河水将自己瞧了又瞧。
“别看了,河水只有临近白雾的那一段禁止通过,违者似乎会丧失行动能力,进而丧命河中!其他人不过以讹传讹,还一厢情愿地将这条河当做回家的信仰!”鬼皮身后,那人用虚弱的声音解释,紧接着咳出了几口水。
鬼皮不放心地又向河水里瞧了瞧,才一步一回头地赶到那人身旁。那人的长裤已被划烂,小腿上有一道一尺多长的破口。鬼皮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那条血淋淋的伤口,又看看自己仅剩的一条裤子,终于还是咬咬牙,将裤脚撕破,打算用撕下来的布为那人包扎伤口。
“算了吧!”那人在他动手前阻止了他,“河水里含有很多细菌,直接包扎反而会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