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蔑视不必说出口，看到他们的刹那，旁人就知道他们不可触碰。鬼皮觉得他此刻体验到了前天晚上蜜蜜的心情——趁着心里那份爱，魅画一定美得不可方物，可就像观看一幅不能亵渎的名画一样，蜜蜜绝不会因为这份爱向她所在的领域抬起一根手指。

“你清醒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魅画处传来，若不仔细，鬼皮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还好。”鬼皮本想同她多说几句，这似乎是男人在漂亮女性面前的本能。

然而刚刚开口，鬼皮便发觉一切想法都是多余的。魅画漂亮的眼睛里流光溢彩，唯独没有眼前修罗地狱般的安全区和渺小如灰尘的鬼皮。

“你应该想问什么，问吧。”魅画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晚霞，晚霞渐渐失去颜色的时候她背对着鬼皮坐下，从脚下的地面上拿起一面画板，竟是要对着夕阳开始作画，“这里是我的个人空间，连你的朋友看到我都会远远避开！”

魅画用手轻轻理了一下脸颊旁浮动的发丝。

鬼皮无声地转过身，看着拥挤的人流从背后的走廊里疾驰而过。身后的玻璃窗封住了走廊里所有声音，人们扭曲的面容好像一副长且无声的画卷。他们经过鬼皮的时候玻璃上不知道蹭上了谁的血，橙红的血色于残阳中却无比美丽，空中传来风吹云朵的声音，伴随着落叶飘花的细响。

“蜜蜜的身份——是你搞的鬼？”鬼皮目送着人海离去，又低头看看别在身上的一件小东西——一件形似校徽的东西，背后闪烁着红色灯光。

“没错，我能让你暂时脱离公寓租客的身份，就能让蜜蜜变成一辈子离不开公寓的租客！”魅画用手里的笔点了点鬼皮，“不过那件东西的作用有限，等会儿你必须再回公寓，否则就会受到惩罚！”

“所以是你的‘权力’不够？”

“怎么？”

“我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在公寓外，而且刚刚你还说你有个人空间！”

“……你说的对，我尚未获得我期望的权力！”魅画的笔在她回答的同时落在画纸上，几笔便勾勒出形状——那是一棵树，“我出生在一个严谨而努力的家庭，每个人都努力争先。现在我已经到了该自己展开翅膀的时候，我以全科第一的成绩为傲，我本以为接下来权力只是一顶会自动授予我的王冠。可是手握权力的人却说，我还需要一场历练！”

“手握权力的人……是你的父亲吗？”

“这一点重要吗，在一个努力团结的家族或者圈子中，每个人都是枝头一只普通的苹果！”魅画的画布上，树枝于她笔下迅速展开又纵横交错。她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画布，将笔用力按在一根细长纸条的最高端。

“只有我们结合在一起，才能组成一棵根深叶茂的树！”魅画微微侧过头的一瞥令鬼皮羞惭地低下头。她的目光里没有讽刺或者嘲笑，只有深深的不解和迷茫，好像在问鬼皮为何要问这样无用的问题。

或许在她的认知里，优先考虑最优解而非更容易惹麻烦的血缘是连小孩子都懂得的常识。

“那……布置给你的历练，难道是肃清白区安全区？！”

“正确地说，是让白区安全区重归公寓序列的怀抱。世界联接转动，‘法外之地’等同于没有利用的资源，算是一块不大不小的肉。他们最终至多被允许‘自成一体’，归附于序列。”魅画手腕连点，笔下的树开枝散叶，开始变得灵动起来，“其实这也是为我准备的一场练习。日后我必定会身处更加复杂的环境，遇到更加难以应对的人。安全区的人们心存幻想、善良懒惰、害怕麻烦也容易指挥，安全区正是优秀的练习场地！”

“只是植入几个念头……”魅画开始细细描摹一朵花，花朵在她笔下缓缓开放，“世俗之人并不能拥有稳定的世界，只有圣人才有不动的信念，区别只在于被什么念头撼动。开始我只是静静在这里观察，久了就为他们作画，描绘他们的喜怒哀乐和愿望邪念。最终我发现他们所有的愿望起初都是好的，但底限脆弱，为了这个愿望他们什么都肯做。他们又只喜欢听喜欢听到的东西，只要愿意带着他们去寻找捷径达成愿望，他们什么都肯听。”

“所以我去找他们其中最喜欢体面的人，凭家庭实力展现给他从未见过的体面；再从对愿望最坚定的人当中选出一名聪明人，培养长大；最后再将情理与底线结合起来，借无数才华横溢的人创造感人肺腑的故事……鬼皮，你能想象发生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