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骁正躺在夹道旁的草地上,倚着奇石,咬着一根草梗,目光呆怔,若有所思。
杨懋领着小厮端了一只铜盆经过,就看见马骁神情萎蘼,如同犯了相思病。
杨懋笑道:“马侍卫原来在此。卑职赶着去给殿下清洗伤口,前头说暗十打京城来了,还请马侍卫前去接应。”
“什么?”马骁翻身起来,一张马脸上满是睿智:“我虽面相庄严,但我更适合近身服侍殿下,干些闲杂活儿。还是你去接应暗十吧!”
前几日马骁腿上长了个大疖子,所以近几日都是杨懋在替靖王擦身服侍,万事周全。方才是殿下亲口吩咐他来端清洗伤口的药汤,杨懋不敢怠慢。
杨懋不欲与马骁啰嗦,转身吩咐跟班小厮:“快走吧,药汤该凉了。”
马骁知道杨懋从不自专,眼下如此坚决,定是殿下的意思。
马骁虽不情不愿,也只得到檐下去等暗十。他斜倚着阑干,眼望着半山腰,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少顷,暗十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马骁见了他就皱了皱眉头。
见到马骁,暗十躬身揖道:“马大人,卑职捎来六殿下口信。”
马骁意态闲闲,语气轻慢,问:“六殿下口信?又是六殿下找哪个宫女儿,给殿下做了护肩和护膝罢?”
暗十摇头,观四下无人,赶紧凑近马骁耳边一句低语。
“什么?”马骁吓得差点跳起来,“皇上……皇上危在旦夕?”
暗十没料到马骁叫得那么大声,可了不得了,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马骁的心跳得可快了,整个胸腔都在震动。心中惊疑无数,只想问问暗十:“唔,唔,唔唔……”
暗十不敢放开手,见马骁一张白面憋得脸通红,这才放手松开一条缝。
只听马骁问:“皇上,皇上可有召殿下回京?”
若是没有皇上吩咐,靖王现下应该正在辽东才是。
暗十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马骁愈发觉得兹事体大,顾不得和暗十多说,屁股着火地去了观岚阁。
……
此刻观岚阁内,正是一片柔情蜜意。
马骁脚赶脚地来了,却只见丫寰青笺站在廊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才知道云嫣正在房内。
马骁急得直搓手,问青笺:“厨房可传了午膳了吗?”
青笺一向知道马骁直愣,此刻见他大上午的竟问午膳,面露一片惊奇。
马骁于是计上心来,朝青笺挤挤眼儿,示意她让开门。青笺不解,只当看傻子般地看着他。
哪知马骁扣门扬声问道:“殿下,大小姐的午膳可是摆在此处?因殿下不能吃辛辣,是以观岚阁的膳食清淡些……”
靖王在屋里听见马骁在外头大喊,心中纳罕——
马骁这小子是越发不知轻重了,他虽受伤,却不至于吃了早饭不到一个时辰又传午膳。
他堂堂王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
靖王只不出言,让云嫣去给马骁开门。
待马骁进来,却见靖王一双锐目乜着自己,只得哆哆嗦嗦道:“卑职斗胆问一句,殿下可是饿了……”
靖王道:“不饿。”
马骁只好应道:“属、属下明白了。”
马骁虽应了,偏踯蹰着不肯走。靖王见状,问他:“你还有话?”
马骁如蒙大赦,赶紧上前,对靖王耳语不止……
靖王一径听着,微浅的眼瞳里眸光微动,面色却一如平常的冷然。
马骁心有余悸,哆哆嗦嗦。
靖王转头吩咐马骁:“备砚。”
说罢请云嫣回房休息,自己则抬脚行至书房内,铺开纸张,要提笔写信。
靖王素来行文利落,笔力遒劲,信中洋洋数百言,竟是宛若游龙,一气呵成。
却于信尾的落款处,顿了一顿——今日,已是四月初十。
二十又一年,他的生辰,便是她的忌日。
靖王凌厉的侧颜,似刻在了书房的影壁之上。他半晌才回过神来,艰难地落下了日期。
马骁心知此信是送往宫中的,事情非同小可。待靖王将信写好,他小心翼翼收好,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