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珹墨将某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知为何他心情突然有些愉悦,尽兴多饮了两杯酒。酒水穿过喉咙,辛辣的滋味倒觉得无比畅快,心也蓦地滚烫起来。
终于轮到了文试,韦逸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抽题前放狠话道:“顾明昭,当我的手下败将吧。”
穆京华宣布题面:“作小令《长相思》一首。”
顾明昭狡黠一笑:“让让你,你先答。”
“别瞧不起人!”韦逸瞪了一眼顾明昭,思索片刻,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来自顾明昭的压力,声音有些颤抖,“水边篱。树前陂。疏影横斜傍晚枝。幽香春自知。雪初晴,月微迷。只许寒梅分外宜。何妨开满池。”
“疏影横斜,寒梅幽香,写的不错。”皇后谢卿云夸赞道。
“臣女不才,皇后娘娘谬赞。”韦逸欠身行礼,而后十分挑衅的看向顾明昭。
顾明昭不以为意,上前几步,从容作答:“梨花开,杏花开。春风揽衣为谁裁,双燕衔音来。雪飞白,鬓斑白。塞上明月照我怀,空留燕啼哀。”
“好一个‘塞上明月照我怀’,所谓长相思,长相思,思妇春日空裁衣,塞人望月归无期,这首做的好!”圣上连连称赞,又转头问皇后,“朕记得你提过,可是顾侍郎家的女儿,作济济英才,立心天下那位?”
谢卿云回应道:“回陛下,正是她。”
结果很明显了,韦逸甩了袖子,负气离开。顾明昭朝上方行过礼,扭头便瞧见宋星驰笑得一脸灿烂,仿佛刚刚赢的是他一般。顾明昭弯了弯嘴角,脚步轻快几分,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之后几项琴棋书画,素有才女之名的顾明月皆轻松赢下,魁首地位无人撼动。正当以为要结束时,杜凝雪从席间盈盈走出,大方道:“臣女不才,自知不如顾家三娘子,只是她刚刚弹得那首曲子婉转哀泣,臣女思来想去,愿弹奏一首,博君一笑。”
想比就想比,说的话一股子茶味儿,原来是搁这儿等着准备压轴出场呢。顾明昭一扭头,宋星婡也是一脸复杂的样子,两人你碰一下我,我碰一下你,极力忍耐着才没有笑出声。
宫人在大殿中央放置了杜凝雪提前准备好的“焦尾琴”,杜凝雪欠身行礼落座,轻抚古琴,指尖轻触琴弦,潺潺清泉于指尖泄出,曲调欢快而又不失雅致,似万籁寂静中一只蝴蝶,牵引着人的思绪穿越飞雪,交织、碰撞,来到繁花胜景的春日,似百鸟齐鸣,清脆悦耳,生机勃勃。时而轻盈跳跃,如同蝴蝶在花间嬉戏;时而悠扬婉转,像是微风拂过翠绿的竹林,簌簌作响。
随着曲调的深入,杜凝雪的脸上也洋溢着愉悦与沉醉的笑容,曲调欢快,似乎要让人忘却了尘世的烦恼与忧愁。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落下,殿内众人似乎还沉浸在那欢快的旋律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圣上如梦方醒:“若论琴艺,杜家娘子与顾家三娘子不相上下,只是这曲子,杜家娘子更胜一筹。”
大殿内,赞叹声不绝于耳,杜凝雪羞涩一笑。此时穆京华看向了顾明昭,悄悄地同她点了点头。
顾明昭随即起身行礼道:“臣女不才,也愿献曲一首。”
许是顾明昭眼神过于凌厉直白,杜凝雪向后退了几步,颇有示弱的姿态:“臣女无心争魁首之名,弹这首曲子不过因正逢佳节,为这宴席添几分荣光,稍作点缀罢了。”
顾明昭挑眉,心里腹诽,哟,以退为进,明里暗里表示自己不求名利,真不求名利,你上来弹曲子干嘛?
立马便有人出来维护杜凝雪了,江琮源不经意瞟过顾明昭,不咸不淡道:“天下邀名射利者居多,终其一生利锁名缰,得不偿失。若世间人都如杜娘子般,淡泊宁静便好了。”
圣上与皇后皆不语,只将目光落在下方的顾明昭身上。
好嘛,杜凝雪总是喜欢以退为进,而她选择硬刚。
顾明昭笑着看向杜凝雪,直接戳穿:“杜娘子这把琴真是难得,好像是焦尾琴吧?提前准备,果真用心。”
顾明昭特意加重“用心”二字,众人也琢磨出其中意味,到底是沽名钓誉,还是真的澹泊寡欲?
杜凝雪脸色有些挂不住,身形有些摇晃,顾明昭立刻出手扶住了她:“杜娘子小心些。”
而后她转身行礼,目视前方,从容坦荡:“既然今夜才试‘战魁首’,臣女献曲一首,便是为了拔头筹。若要赢便赢的坦荡些,为何要假借其他名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追名逐利不过是人之本性,臣女以为野心写在眼睛里,总比背地里满腹算计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