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驰送的药果然不错，一连涂了几日，顾明昭胳膊轻松了许多，不再似之前那般稍微一动便疼的要命。

顾明月见她这几日好转，因着马上要去云中的缘故，日日便来闹她，姐妹俩一连好几天吃住都在一起。管事的嬷嬷交代了好几次，夜间不许吵闹或是长谈，说是再瞧见姐妹两人眼底青黑一片，立刻分房睡。

临走的前一个晚上，姐妹俩谁都没睡着，头对头说个不停。

顾明月又一次旧事重提，黑暗中她眼睛亮亮的：“阿姐，你真的不信‘凤凰天命’一说吗？”

顾明昭闻言笑道：“宫中都肃整了钦天监，说是虚构天象，你怎么还记着这个？”

“倘若是真的，阿姐你信吗？”顾明月追问。

“唔，”顾明昭翻了身平躺着，双手张开似乎是想要抓帷帐，却又没抓住，“相较于虚无缥缈的‘天象’，我倒更倾向于人定胜天，你的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怎么走由你自己说了算。”

“那阿姐相信轮回重生之说吗？”顾明月又问。

“在云中郡的时候，不是农忙季节，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总会带我出去夜游。夜里总在一个大树下纳凉，那里有好多人。有个婆婆总喜欢讲这类的故事，说是有一个人落了水，被救回来后性情大变，他从前混账打骂妻子孩子，后来对妻子也好了，孝敬父母，为人十分亲善，后来家里也发达了。还有一回说的是一户殷实人家，家里的一对儿女聪明伶俐，谦逊有礼，出了趟远门回来后，全变样了，那小儿子和小女儿突然发了疯似的在家里乱砸一通，搜刮了钱财便去赌了，结果好好的一家败落了……”顾明昭慢慢回想着，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晚间窝在外祖母怀里，在一颗大树下乘凉，漫天点点的星光，村子里的人都聚在树下，说着谁家的闲话，又或是京都传来的消息，偶尔哄哄小孩子说些怪谈。

顾明月捏了捏她的手，问道：“阿姐，那你信吗？”

顾明昭轻笑学着葛夫子的样子，文邹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见顾明月仍呆愣着，顾明昭点了点她的脑袋，笑道：“你这小小年纪，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顾明月突然抱紧了顾明昭，声音有些闷闷的：“阿姐，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顾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我做了一个梦，梦里……”

顾明昭似乎察觉到自家妹妹的不对劲，手慢慢地放置她后背，轻轻地拍着，声音也轻柔了许多：“什么梦？”

“梦里……”顾明月张了张口，突然喉咙有些发紧，似是有什么东西压制住她，她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来，可是反反复复却只有那两个字，“梦里……梦里……”

是什么在阻止她，她闭了闭眼，待喉咙那股燥热之意下去，说出来模棱两可的话来：“梦里你们都不在我身边，只留我一个人。”

“怎么会呢？”顾明昭失笑着，而后贴紧了顾明月，亲昵的哄道，“是不是害怕一个人去云中？送你去那边，也算是历练，又不是说将你丢在那里不回来了。逢年过节的，我们也可以互通书信啊，再者等过段时日，我还有父亲母亲都去云中那边，怎么会留你一个人呢？”

见顾明月仍旧埋头默不作声，顾明昭半是玩笑半哄道：“怎么，偷偷哭鼻子了？阿姐不笑你。”

“才没有。”顾明月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朝顾明昭扬起一抹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怎的，话题转到了洛邑的牡丹宴。

“阿姐，你可还记得九州湖畔，当时击鼓传花？”见顾明昭点头，顾明月又继续讲，“我听别人说，穆京华同三皇子当时一舞定情……”

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明昭捂住了嘴，顾明昭神色有些凝重：“你听谁传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就算两人之间有什么，也不可能是在洛邑定情。那个时候穆京华还是命定的太子妃，太子尚在，怎能与三皇子有瓜葛。还有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了，免得惹祸上身。”

顾明月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而后道：“可中宫也很是中意她，从骊山书院回盛京穆京华也是同三皇子一路直接进了宫里，阿姐，你说穆京华会不会嫁给三皇子？”

“唔，很有可能，两人郎才女貌的，着实般配。”顾明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而一个想法涌上心头，若是穆京华嫁给江珹墨……不对，想法刚萌生立刻被摁了下去，江珹墨才不会这么做，穆氏一族也不傻，如果这样，等同于在和江琮源打明牌，硬碰硬的话，不知胜算是多少。

顾明昭想的有些头疼了，她晃了晃脑袋道：“不过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话毕她瞧了一眼呆愣的顾明月，突然琢磨出不对劲了，这小姑娘刚刚一会儿一个“凤凰天命”，一会儿一句害怕一个人在云中，该不会是……豁然开朗，懂了，她都懂了，想到这儿，顾明昭颇为耐人寻味地瞧了顾明月一眼。

顾明月本是发呆，突然被自己阿姐这莫名其妙的眼神一看，越发疑惑：“怎么了，阿姐？”

“皎皎，你和我说实话，”顾明昭抓住顾明月的手，声音略显些急切，“你是不是对三皇子芳心暗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