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
“择研呐!是你吧!你爸晕倒了哎呦,咋叫都叫不醒的那种,我这会儿刚给他打了120,你们家没别人,我也没有你的手机号,只能用他的手机打给你,你这边能赶紧赶回来不……”
空调房里的温度似乎骤降,信息箱里医院发来的短信“唰”地一下浮现在眼前,李择研捏紧了手机:“谢谢您张姨,我马上订票,您帮我看着点我爸,最多四个小时,我马上就回来。”
拿起沙发边的书包,李择研来不及解释地说:“家里有事我得先走了,实在抱歉。”
然后人就大迈着步子,推开房门头也来不及回地离开。
方兴艾原本仍保持着歇息倚靠的动作,只是盯着那扇玻璃门开了又阖,两秒钟后还是放下水杯,同样出了去。
“李择研,上车!”
出租车里,方兴艾按下车窗,对路边边焦急等待的人喊道。
那人没有犹豫,直接上了车,着急的样子似乎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没那么游刃有余,方兴艾看着,眉渐锁渐深。
“去哪?”
“高铁站,麻烦你了师傅。”
司机透过后视镜瞧了一眼方兴艾,方兴艾挥挥手,示意对方就那么做。
好在不是高峰期,司机也上道,半个小时车就开到了高铁站,可甫一停稳,李择研仍是失了稳重样地推开车门,下了车跑开。
方兴艾看那离开的背影,心念一动地隔着半开的窗户喊出声:“李择研!”
于是那永远一身简单装扮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极力克制地,朝她挥了挥手。
霎时,一种比细波荡漾更扰人忧思的情绪眨眼间就漫过了方兴艾的整副躯壳,她感受着,敛下眉、关了窗。
“师傅,去卫陵,城郊西南那边。”
成铎城郊 - 卫陵庄园级私墅
“爷爷,你的生贺礼我提前带来了。”
方兴艾站在书房里,环视四周,发觉这房间还是和记忆里一样,总高大、宽阔、充满威压,是家庭地位和一切决事权的象征。
但可惜,方兴艾今天不是为了感受它而来的。
“兴艾有心了,原来我这生日快到了吗?”说着,方政协看向桌上摆放的那紫红褐色色泽的木盒。
方兴艾颔首,没立刻接话。
方政协便笑了笑,拿过那精巧却不失质感的条形木盒,打开看,见里面安安静静地、躺一副几无斧凿痕的木质镜框。
又是一笑,抬了头仍眸色温和,迎着小辈这少见的玩笑,方政协道:“兴艾,礼物似乎还没备全。”
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
方兴艾站在原地,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但她仍上前一步,掌压在了桌边,笑道:“反正爷爷您,看人也从来不是用眼的。”
“怎么说?”方政协眉毛微动,把那盒盖推上,盒子,也放回桌面。
方兴艾咬牙,直视那眼睛:“一个月后的订婚典礼,我不可以出席。”
手中的佛珠彻底不再转动,对视也无声,方兴艾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牙齿打颤的感受仿佛是从血脉灵魂的深处传来,无法克制、无法摆脱,但好在,她垂下的另一只手,手掌心那扣出的道道月牙血痕还是很好地帮助了她。
“我知道了。”
方政协意外地一个轻点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方兴艾却惊愕,备好的说辞都堵在喉咙,既不上,也不下,寒冷的感受也顷刻间褪去,只留下满眼的迷惘。
如果忽视那钵盂之声,那如似实质般响震鼓膜的钵盂之声,方兴艾会觉得,爷爷就是那个意思。
但,不是。多年前那场车祸遗留的后遗症告诉她,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