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启蹲下快速探一下鼻息:“人已经死了,抬下去吧。”
又检查一眼破损的窗户,打了个手势:“凶手跳窗逃走了,追!”
“是!”噌噌噌几个黑色身影从窗口跃下,消失在夜幕中。
魏启收回视线,屋中静谧得很,她缓缓道:“五年未见,京城初聚,没想到是这副场面。”
说罢,身后门轴转动,发出“吱呀”声响。
江榆反手关上门道:“魏大人事务繁忙,非是如此还见不得一面。”
魏启回头:“你莫要取笑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眼神示意地上的血迹。
暖春楼命案发生前,她就已经收到江榆的消息,因此才这么快赶到这儿来。
她道:“我可不信你当真是在胡闹。”
自江榆回京几个月时间,在京城掀起多少风波,魏启早有耳闻,她与江榆自幼一起长大,一向了解江榆,即使传闻多么荒唐又有理有据,她还是持怀疑态度。
“此事说来话长。”江榆踱步到窗边,俯望繁华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以那几个飞云卫的身手,怕是追不到他了,好在死的不过是我身边一个面首,无足轻重,你们申云堂的人是为圣上做事的,这件事倒也无需费心追查。”
魏启下意识凝眉摇头:“人命可不能这般衡量的。”
江榆已经攀上了窗沿,转身冲她道:“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戌时,望月楼,清雅阁等你。”
说罢,身子一倾,人便从窗口消失了。
魏启夺步上前,探出窗户瞧见江榆稳稳落地,抬头冲她一笑,挥挥手转身钻入人群。
·
望月楼临湖而建,危楼百尺,飞檐斗拱直冲云端。
清雅阁位于整座楼台最高处,凭窗而望,有种凌于天地之间,远离尘嚣之感。
江榆甚至还能望见崇华府高悬的灯笼——那是她成亲时张挂的。
映月湖的湖水倒映着高楼,数支小舟悠悠而过,涟漪撞碎楼影,少男少女的声音遥远而模糊。
“唯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
江榆蓦地想到这句诗,她读的诗不多,这句诗出处她也不知,只是偶然从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那里得知这样一句诗。
第一次见那人便是在映月湖,上一世她与状元郎成亲不久,常生龃龉,心生郁闷便约魏启来望月楼散心。
魏启在申云堂做事,总是很早回去,江榆便时常一人绕着映月湖悠悠荡荡。
一日江榆醉倒舫中,忽然听见湖心传来琴音。
她向来不通音律,唯独喜闻《渔樵问答》,那晚这熟悉的琴音如一道清风,涉水而来,驱散心中烦闷。
她朝湖心望去,湖面上只见一叶小船,月光倾泻,一人坐在船首,素手抚琴,待船行至岸边,那人携琴上岸,路过她后走出几步,竟驻足叮嘱了一句:“岸上风寒,姑娘早些还家吧。”
露珠滚动,自叶尖悄无声息地落下,重重树影很快吞没那道身影。
后来她才得知那人原来是望月楼的琴师,她常去望月楼,若是那琴师在,她便一定要点他在房内弹琴。
一来二去,便也熟了些。
一屏之隔,她从未看清那琴师的长相,甚至也不曾再听他说过话。
她时常假借讲话本的名义,发一些无谓的牢骚,那琴师安静不语,以琴问心,以弦答言,离开时总会给她留下些字条。
有时是一句诗,有时是一句话,有时甚至只是一个字。
只言片语,便能云开雾散。
二人此举,竟也颇和“渔樵问答”。
琴师第一次以“姑娘”称她,自是不知她的身份,她便也从未过问琴师姓名。
素未谋面,互不知底细,她才无需顾忌自己身份。
如今故地重游,江榆又想起那琴师来。
她突然想以讲话本的方式将重生这种事告诉他,不知他会不会当做戏言?虽然上一世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方都会认真回复,但重生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相信了。
望月楼的伙计端来茶水,江榆喊住她问道:“你们这儿的琴师今夜可在?”
伙计一脸茫然:“琴师?什么琴师?我们这儿从来没有琴师,客官可是想要听曲儿?”
江榆疑惑:“你们这里没有一个白衣琴师吗?”
伙计露出一个随和的笑:“客官莫不是记错地方了?我们这儿白衣黑衣琴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