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这一夜休息得并不算安稳。伤口一阵一阵地痛,噩梦不断,期间醒过不少次,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床边。
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枕边已放好干净的衣物,江榆浑身无力,勉强起来换上,发现衣袖衣摆都偏长,想必就是孟煦的衣物——一身素色,只有银线绣出的暗纹在光照下若隐若现。
她向来喜着鲜衣,明丽张扬,突然换了一身这样的一件衣服,自觉还有几分轻盈飘逸。
“咕噜噜……”江榆揉着肚子,扶着墙推开门。
外面的院子里的药炉冒着白烟,清苦的味道弥漫。
烧着炉子,人去哪了?
她起来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院子里又是一片狼藉,像是被抢劫了一番。
“你终于醒了。”
灶房里悄无声息地窜出来一个人,身量不高,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有些婴儿肥。
一开口,就没好气。
江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道:“哪来的小屁孩,说话这么没大没小?”
少年眼一瞪:“什么小屁孩!我是徐风来的弟弟!”
“原来是徐小风来,”江榆瞧他眉眼,与徐风来倒确实有三分相似,不过要比徐风来神气得多。“你哥呢?孟煦呢?”
斥自气急败坏道:“我有名字!我叫斥自!”然后大声道,“孟大哥一早就回京了,还有,很重要的事!徐风来方才让官兵抓走了!”
“哦……”江榆皱着鼻子循着饭味儿走向灶房,突然顿住脚步,“徐风来让官兵抓走了?”
“那么大的动静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有人把我们告到官府,污蔑我们是昌国细作,祸害丹难百姓。我从昨晚就待在屋里没出来,才躲过一劫……哎!你怎么坐下了,你不是公主吗?你去把我哥给放出来啊。”
江榆掇出条凳子,在饭桌前一坐,气定神闲道:“我总得知道来龙去脉吧,平白无故的我就去要人,你们真是昌国细作怎么办?”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亏我们还想着怎么解你的毒,你竟然要见死不救,你们丹难人就是这么忘恩负义吗……唔!”
“闭嘴。”江榆抬手在斥自嘴里塞一个馒头:“你小子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到底怎么一回事,说清楚了。”
说罢,她抬起手,瘦竹钻了出来,朝斥自示威一般吐着信子。
斥自一声惊叫,当即退避三舍,馒头也从嘴里掉了出来。
江榆冲斥自弯眼一笑:“乖乖听话,不然它咬你哦。”
斥自噘着嘴,却也不敢不听话了,忍气吞声地拾起馒头。
江榆忍不住扶一下肩膀,动作太大,肩后又是一阵锐痛。
斥自转身端出来一碗药,往江榆面前一放:“徐疯子让你喝了。”
江榆讶异地一挑眉:“解药?这么快?”
“才不是呢,你以为三不觉那么容易解?”斥自道,“这是徐疯子给你暂压毒性的药。”
“哦……”江榆心头一灰,却还是一口气给闷了。“竟然一点也不苦?”
斥自凉凉道:“不是不苦,是你三不觉的毒性开始发作,已经失去味觉了。”
江榆咂摸咂摸嘴,果然是什么味道都品不出来了。
她指着狼藉的庭院,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中秋那晚孟煦突然离京,是因为延榆爆发了瘟疫。
一开始,官府以为是平常的时疫,没有重视,开设了几个药子所,专门为得了瘟疫的百姓放药。
然而几个月下来,得了瘟疫的人接连暴毙,一而十十而百,夜夜尽是哭声,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整个延榆就像是一座病城。
瘟疫肆虐,百姓惶恐,自然便有乱民闹事,官府屡禁不止。药石无效,百姓开始认为是邪祟作怪,再后来,又有了另一个声音——
中原人不祥,将邪祟招致丹难,祸害丹难百姓!
因为,这疫病最开始便是从延榆的临溪县出现的,而孟煦的药堂便开在临溪县。
一开始孟煦他们的药还有人愿意吃,可见疫病未除,害了疫病的人接二连三地死去,有关中原人不祥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三人成虎,百姓们渐渐意识到不对,矛头齐齐对准异己,怀疑孟煦他们从中作梗。
斥自气急败坏道:“简直是岂有此理!”
江榆听得频频点头,时间刚好!喝完最后一口粥,空碗在桌上一磕,问道:“你为何叫徐风来徐疯子啊?”
斥自:?????这重要嘛!
在瘦竹幽幽注视下,斥自压抑心中急躁,好声好气解释道:“因为徐疯子一遇疑难杂症就跟疯了一样,不找出解药决不善罢甘休。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你快去把他带回来吧。”
江榆不急不躁地问道:“有马吗?”
斥自火烧屁股道:“有!”
“好!徐风来现在何处?”
“临溪县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