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江榆一把捞过魏启,“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箐柯问道:“魏少司,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查药,你们不是朝廷的人吗?”
此话一出,魏启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道:“疫病止不住,又有乱民造反,圣上也很头疼。”
说完连忙话锋一转,问道:“许久未见,你的伤势如何了?”
箐柯像突然被关心的小孩,揉揉胸口,回道:“再静养静养就好了。”
江榆心知肚明,申云堂既然出动,就说明朝中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孟煦的居心了,而江荆必然起疑了。
魏启看到角落里被绑着的临深,疑道:“这位是……?”
箐柯莫名骄傲,忍不住介绍道:“齐侍……”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榆截断:“府上一个面首,做了错事在此受罚。”
临深竟难得地没有反驳江榆的话,沉默着侧过脸埋在阴影里。
刚来的时候,他与江榆还是势同水火,但经昨夜一番打斗,他便收敛冷静了许多,也不知是败阵之后打怕了,还是对过去的执念产生了动摇。
江榆觉得大概还是前者。
魏启道:“既是家事,我也不便多问。”
查完药,打扫完院落,杨确敲门道:“少司,一切办妥,还需查驸马写的药方。”
孟煦将所有药方拿出来,杨确吩咐人抄录下来,回去核对。
如此大费周章,看来疑心不小。
大家凝神抄录,院子里一时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杨确突然“咦”了一声。
众人瞬间机警地看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杨确又凝眉观察了一会儿,足足吊够了大家的疑心,才道:“驸马,你这药方上有些字为何字形如此奇怪?”
莫非是暗藏什么玄机?
孟煦不慌不忙道:“中原与丹难的字相似,难免会有混淆。”
杨确怀疑地看一眼孟煦,沉吟着放下,似乎是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叮嘱道:“按照原来的字形抄。”
待众人抄录完,魏启也不再逗留,对孟煦道:“如今患了疫病的人越来越多,驸马一人恐怕难以周旋,圣上恩准留下些人供驸马驱使。”
“多谢,”孟煦道,“但,不必麻烦了。”
他脸上分明带笑,却让人觉出几分疏远。
既如此,魏启也不多言,带着飞云卫离开。
雾,越来越浓。
染疫病的百姓越来越多。
道路上随处可见冻僵的尸体,多的是病死饿死的百姓。
大雾锁城,一片死气。
清晨,孟煦推开窗,屋檐积雪簌簌而落,落在地上,落在眼睫上,一眨,消失不见。
昨天夜里,悄无声息下了一夜雪,天地一白,万籁俱寂。
江榆还是一袭红衣,立在茫茫雪地之中,像是朱砂一点。
听到动静,她回头,道:“你醒了。”
孟煦道:“殿下怎么也醒这么早?”
“徐风来要回来了,”江榆踩着雪地嘎吱嘎吱往回走,“他,染上了瘟疫。”
轻轻的一声“砰”,一团雪从屋檐滑落,砸在地上。
孟煦低低地“嗯”了一声,似乎早有预料。
所谓波澜不惊,不过是早做最坏打算。
徐风来被一个密不透风的轿子抬了回来。
刚下轿,斥自红着眼飞冲过去:“徐疯子!你怎么回事?!”
孟煦一把拉住他:“斥自。”
斥自到底是个小孩子,接连几日的死亡本就让他害怕,如今至亲之人染上不治之症,更为害怕无助。
徐风来苍白一笑,一双眼睛毫无神采:“孟煦,你先帮我照顾好他啊。”
斥自在孟煦手中徒劳地挣扎着:“徐风来!我讨厌你!”
安静雪地中,只有一个孩子无助的哭喊。
江榆问向县衙的皂隶:“徐风来不是在狱中好好的吗,怎么会染上瘟疫?”
之前那女子道:“徐公子去了药子所,那里染疫的人多,徐公子也是在那里染上的疫病。”说罢,低头躬身行礼道,“话虽如此,此事确实是我们的疏忽。”
药子所是收容那些染了疫病又无家可归的流民的,如今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江榆摆手道:“追究谁对谁错也没用,当务之急,是阻止瘟疫再度蔓延。”
斥自哭道:“徐疯子你就是故意的,你总是这样,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吗?你要这样来,我明日也染上瘟疫,大家一起死!”
孟煦紧紧拉住他,沉声道:“斥自,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斥自说的虽是孩子气话,徐风来却是逃也似的回到屋里,反手锁上门:“你们都不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