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子，我出去办事儿了啊。”
深巷中，一家老旧的修理铺里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怎么，又要出去帮你那个假老大追货了啊？”这个被换做“郑老爷子”的老人眼睛上还戴着一款头戴式放大镜，另一只眼紧闭着，睁着的那只眼睛透过放大镜镜片正在小心翼翼地修理着一块很老旧的怀表。
“就他一天天瞎＊＊事多，自己窝在老巢里喝酒享乐抱女人，什么脏事烂活都给老子来干。”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不满地踹了一脚身边的空垃圾桶，一脚踹了一个凹窝。
“要沉得住气啊小谢，别让边支把你也吞咯。”郑老爷子笑着说。
“这话都跟我念了多少年了……”中年男人姓谢，站在门口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这次又是去哪儿收拾家伙呢？”郑老爷子问。
男人嘴里吐出口烟，回答：“给的消息说是有人私吞了货想跑路，这会儿正往城外跑到境外，让我直接往边界去堵人。”
“去吧，咱们那车我都已经修好了，你直接用就行。车钥匙就在车库。”郑老爷子说。
“行，走了。”男人抽着烟，身影消失在了大门口。
边支，现在这个季节雷雨天很多，今天也是阴沉沉的天，仿佛下一秒大雨便要倾盆而下了似的。
……
边支边界处。
姜何在不远处的响起的惨叫声中又恢复了一点点意识。
他睁开眼，朝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模糊的视野之中，他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钢管走了过来。
“妈的……货被他们藏在哪儿了？”男人开始在附近的草丛里翻找着他口中的“货”。
（姜）……我……
姜何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但他的身体本能地让他的手拖拽着自己的身体朝那个男人靠近。
男人突然弯腰捡起来了一小袋东西，白色的布袋上还沾满了泥土和碎草。
（姜）不能死……
（姜）回……回头……看看我……
姜何感觉自己爬了很久很久了，但其实根本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挪动一点点。
他看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慢慢被蔓延的绝望占据。
（姜）……别走……
心里有种很矛盾的感觉：姜何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明明是想死的，可现在的他却又不甘心这样死去……
他还在努力朝男人离开的方向前进——
前进……
其实姜何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挪动多少，几乎可以说原地没动。
（姜）为什么……
（姜）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姜）我把什么都忘了……
（姜）就要我这样不明不白地……
（姜）死了……吗……
纵然自己有多不甘，他在自己闭眼的前一刻也没有再看见那个男人的身影。
“……死人？”
……
“郑老爷子，你替我跑趟市中心那边的医院呗。”
“市中心？那边是政府管辖的区域，你怎么突然要往那边跑？是要拿什么药吗？”
“呃……你先别忙着修那表了，跟我出来到车里看看吧。”
“嗯？”
……
“啊……你、你干嘛拉个死人回来啊？”
“没死——虽然也快死了……”
“没死？你是想我送他去医院吗？”
“嗯，要是他命够硬，能挺过去，我们俩也算是干桩好事积点德了。”
“还积德……连自己的命都捏在别人手里，还有闲心管别人，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果然都是一个样。”
“哎哎哎——嘘嘘嘘！嘘！——说了多少次了，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出来！你这老东西想坑死我啊？！”
“坑死了就坑死了，也好过让你死在Bush.那些家伙手里！”
“咚！——”车门被关上了。
“……切，老东西嘴巴倒是挺厉害。”
……
在医院里，姜何睁眼醒过一次，但仅仅只有一小会儿，这段记忆甚至让姜何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看见一位老人家在和身边的护士讲话。
“这孩子还有得救吗医生？”
“我们会尽全力抢救的……”
他没有听完，只听到了这么两句，便似乎又睡着了。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找到一束驱散黑暗的光。
终于等他看见他想要的光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陈旧的小房间里。
陈旧的房间，一切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能看出来，住这里的人生活一定很是拮据。
“哎，伤成那种模样居然还能捡回条命，你小子的命还真他妈硬。”一个中年男人在这时进了房间，手里还提着一杯被塑料袋装起来的粥。
姜何警惕地盯着这个男人，感觉他有点眼熟。
“别这样看着我嘛，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哎。”男人老实一笑，把粥放到了床头柜上。
（姜）……鬼知道救我又是安的什么心。
“我叫谢霆锋，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谢霆锋伸手递到姜何面前，要和姜何握手。
但姜何是轻轻推开了床头柜他身边的那杯粥，也没有和谢霆锋握手。
“不记得了。”姜何这么说。
“啧，嘿——你这小娃娃，对人的戒备心能不能别这么强？我又不是要你命的那些人。”谢霆锋不满地皱起了眉。
“……要我命？”姜何也皱起了眉，抬起手抚着额呢喃道。
“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你真没有恶意，不然我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把你带回来了好吧？又是拖老郑送你去医院，又是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你睡，你还这么防我干嘛？”谢霆锋盯着姜何不满道。
姜何却还是皱着眉按着自己的额头，脸色很难看。
“喂喂喂，怎么了啊？你可悠着点，你现在脆得别人一推你都得又进医院躺上几天，本来我把你弄进医院又弄出来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谢霆锋见状就慌张了起来。
“应该不是别人要我的命……”姜何慢慢开口道。
“什、什么？”谢霆锋一下愣住了。
“这些伤，应该是我自己弄的。”姜何看着自己的缠满绷带的手说。
“为什么啊？你到底是犯了啥事把自己弄成这样跑来边支这个鬼地方的？”谢霆锋这下更好奇姜何的来头了。
“……我不记得了。”姜何还是这个回答。
（姜）边支……是这地方的地名吧。
“啧，又不记得了……”谢霆锋小声抱怨了一句，“行，那你就说说你还记得什么。”
姜何又抬起头盯着谢霆锋，死死盯着又不开口了。
“老子……都说了我救你真没别的心思——老子只是干的坏事儿太多了救你一条命给我下辈子积点儿德不行吗？！”谢霆锋真被无语到了。
“怎么这小娃刚醒你就跟人家吵吵？你这样多打扰人家养伤啊。”
又进来一位老人家，姜何一眼就认出来是他是“梦里”的和护士说话的那位老人。
“真是，换你来你也火大！”谢霆锋极不高兴地说。
而后又看向姜何，指着这老人家介绍道：“这老头姓郑，你可以喊他老郑，是个专门给别人修东西的老师傅，什么都能修。”
“老……郑……？”
（姜）郑……老郑……
姜何的脑袋好像被这个姓氏勾起了一点记忆，可那点记忆应当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回忆，所以他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种绞尽脑汁还是一无所获的感觉让他心生焦虑，他的手指抽动着，揪住了头发，又往下移去马上要抓自己的脸——
但他这个行为被谢霆锋及时拦住了。
“喂，我说……你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谢霆锋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把那个要死了的姜何拖回来了。
姜何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些反应连他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的。
“我可告诉你——你现在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老子就不留你了。”谢霆锋凶狠地说道。
“哎呀，他肯定是受了太大刺激，毕竟是伤得那么重差点就死了的人啊……”老郑还在一边劝着谢霆锋。
姜何慢慢调整回自己的呼吸，又一次开始回忆自己现在仅剩的一点记忆。
“我什么都记不到了，我脑子里记得点儿的事情只有……我是被人开车过来丢在那儿的，外面好像有些人在找我……”姜何其实连这些事都有些记不清了。
“你自己的名字呢？”
“我说过了，记不到了。”
“那你从哪儿来的？”
“忘了。”
“什么人在找你？”
“不知道。”
“……你这家伙……”
“？”
“一问三不知就别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和我说话了吧？！”
看着姜何现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再想到姜何这点奇奇怪怪的行为举止，谢霆锋就非常火大。
姜何就看着谢霆锋气愤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了老郑和他独处。
“唉，小谢他一直都是这个脾气，你别往心上去——但是他肯定不会害你的，虽然嘴上说自己不是个好人干过很多坏事，但其实也是身不由己。”老郑语重心长地和姜何说。
“哦，没事。”姜何确实没有什么感觉，内心很平静。
“嗯……小伙子，你当真什么都记不到了吗？哪怕是一点点失忆前的……执念，都没有吗？”老郑问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