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从二人出了宫门后策马离去，跑马到途中，却下起了雪。

飘雪如柳絮，铺天盖地，不多时就在路面上，屋檐上，人的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有两匹马踏遍地碎玉而去，身后是愈来愈远的宫墙。

宫门守卫守的是皇宫的门，按东南西北分四队，每队有三支，各负责每面的一扇门。南酌被派去的是东南白虎门，守的是主门。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南酌最终还是咬牙再长乐坊西面租了间小屋。离皇宫是远了些，但云松若是告假也能有个去处。最重要的是，宫门守卫的那群人，未必会接受南酌。

宫门守卫按时辰排班，十二时辰都得有人，这也要求守卫们必须提前到班。负责守卫的地方叫巡查监，宫内宫外猎场等等的守卫都在这里分配出去，每一种都有个领头人，叫领事。

然而今日的巡查监，有些不一样了。

一领事模样的人踏着第一声鼓响跨过了门槛。他先在院中四下搜索，没见到人了，才勾唇道：“新来的那个呢？莫非是睡过头了？”

一个坐在阶前刷鞋的抬起头，操着大嗓门道：“头儿，你给人家定的时辰，单是你自己都没有这么早来过嘞！”

立时，院子里的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诶，此言差矣。”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迎着风雪“哗”的抖开扇子，道：“不是你们头儿这个时候起不来，是要怪你们那新人要来，害得头儿得这么早来。”

杨之修抱臂胸前道：“还是我们主簿会说话。一群耗子除了吃喝就是喊美人，多跟人家学学。”

“那我们就除了拿刀拿枪，别的不会了嘛！头儿别顾着说我们，回回喝酒不还是你抢着去！”

“我抽死你啊！”

院子里热闹起来，连风雪也被融化了。

尚恩收起扇子，拍了拍手上账薄，道：“真本事都在这。杨大哥吃过饭没？”

杨之修见他眼下乌青又浓重了几分，从怀里摸了包冬枣丢过去，一扬下巴：“吃了。你弟弟如何了？”

天色还暗着，看不清青年面上神情，听得他声音低落了些，道：“小言好些了。我这不是想着给他买只鸡嘛。”

“你有心了，过几日带他来，我教他打拳嘛。”杨之修往屋子里走，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尚恩肩膀。青年低下头去，嘴角也平了。

院中的人默契的没接下去，转向杨之修喊道：“头儿，新人来了喊你嗷！”

得到的回应是杨之修往后摆了摆手。

距离新人到的时间越来越近，院子里聊天的汉子也显得心不在焉起来，时不时往门外看去。唯一不停的就是磨刀剑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人是不是在等年猪。

报道时间过了一刻，杨之修开门出来看了一眼，见不到人后冷哼了一声，将几个汉子踹去了值班。

又过了一刻，杨之修再次出来，终于有人进了院子。

但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一个高些的男人着黑袍佩长剑，腰间还戴着瑜王府腰牌，面色沉着。杨之修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萧衡琅身边的护卫方殊。那么另一个是......

院子里的人将目光转向了矮一些的青年。

青年一身黑袍，额前垂下了几缕头发，引得人忍不住顺着额前发丝去看他的眼睛。那眼睛透亮泛蓝，含了一湖冰水，比这数九寒冬还要冷上几分。蛮族人面相多硬朗，带着大漠与草原的辽阔不可驯服，青年却不然。汉人的圆润柔和了几分锐利，使得他看上去有能说话的可能。

这确实是个美人。不该来这舞刀弄枪的，更应该在大院里醉生梦死。

南酌低着头，径直走到杨之修面前，递上聘书，到：“新兵南酌，前来上任。”

院子里的气氛陡然直转急下，原本站着的握住了腰带，蹲着的站起了身，坐着半蹲了起来，挺直了腰来。

很好。青年一勾唇。这样的群狼才有用处。

杨之修不接他的聘书，慢悠悠问道：“说说吧，为何迟到了？若不是有方侍卫在，还以为你是淼姑姑走散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