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吼,另外几人才如梦初醒,一把扶起南酌就往巡查监赶去。但很明显,他们每个人都和南酌保持了一定距离,生怕他身上弄脏自己。
几个人里,一个一身脏污,几个衣服干净。一人说话无人理会,几人高谈阔论比讲坛上的老师还会讲。干活的人被弄伤了,也没人去理会,这换做是谁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尚嘉孤收回目光,对着陈元铭笑了笑,便和一众学生走回了学宫里。
一番插曲在南酌顶着绷带回来后算是落下帷幕,另外几人也不敢再偷懒,拿着铲子一通清理,这才跟上了进度。
尚嘉孤回到学堂,摔倒的学生已经被扶回位置上,几个人围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云松你这没事吧?”
“要不要紧,怎么摔倒了还顾着书呢?”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轻轻笑着,眉眼温柔,摆手说着没事。见老师走来,南云松撑着桌子站起身,与一众学生齐声叫道:“尚祭酒。”
尚嘉孤点头会意,自南云松案几上拿走方才他护在怀里的书简,道:“这几日有公务,文章得晚些才能还你。若是你们有文章要给我看,让云松收上来。”
“是。”
送走了祭酒,位置上留下两个和南云松关系不错的,一个羡慕道:“云松,你可真行,才来没多久,这文章都是祭酒亲自改的。”
另一个递上一卷作文,道:“是啊,你可以算是我们侍童里最尖的一个了。帮我看看这篇吧。”
南云松面上挂笑,逐一应下,却看到了这两人身后的视线。
那些目光里有不屑,有计谋,有傲慢,是让人忍不住打来一桶水冲洗干净的污渍。这所谓关系好的两位,又能维持多久呢。
当晚,巡查监。
纸张被人暴躁的拍在桌子上,发出极响亮的一声。院中的人做飞鸟群散,不敢出声,饶是尚恩见惯了如此场面,此时也没有上前劝架的勇气。
屋内坐了两人站了一人,暖融的炉火更让人心烦。
杨之修撑着头,铁青着脸,冷声道:“我看你是真的够闲,就在旁边看着都不管。平时我也不会说你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要我提醒你吗?现在好了,被人一状告上去,我看你怎么收科!”
陈元铭挠着头,咬着牙,在案前踱步,压着声道:“我怎么知道死书生这么爱管闲事,这多正常的事,他就这样看不惯。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你不知道难不成我长四双眼,两双安在你身上盯着你干活?!尚恩,呈上来!”
一旁的尚恩连忙递上一份折子,放在桌上。桌子上几乎没有多少空位,好几沓文书堆着,等着杨之修批改好递交。年关将近,各处忙碌,为此,杨之修已经在巡查监睡了好几个晚上,怨不得他脾气火爆。
而且最近快到年考评了,处处都必须小心。
这一下被上状,可谓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杨之修将折子丢到前头,道:“以往我是不说什么了,你自己也知道要收手,你做就是了。这一个月你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做就算了还让人给看到了!你自己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是气极了,将桌案拍得“啪啪”作响。几本文书被这力道震飞,七歪八倒的掉了下来。
“还能是什么......”陈元铭头皮都要挠破了,大力扯开折子来看。下一秒,他面色凝固,双眼猛的瞪大了,“这,这这......”
尚恩没有被允许看这份文书,但看陈元铭面色,也能知道这份文书不得了。
杨之修发了一通火,面色缓和了些,沉声道:“费多少工夫将这份东西拦下来,想来你自己也明白。接下去几天,你提前休沐,等我去找你了,再复工。”
闻言,不仅是陈元铭,尚恩脸色也变了。
陈元铭跟了杨之修许多年,虽然也闹过矛盾,吵得死去活来,但断不会像这次,直接下逐客令。陈元铭这一离开,能不能再次踏入巡查监都是未知。
颇有后果自负的味道。
尚恩大气不敢出,低头看着地板,听到了陈元铭转身离开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一声怒骂如雷贯耳,陈元铭站在院中破口大骂:“格老子滴杨之修,老子做牛做马十几年,没讨到你一声好!我呸!龟儿子个球,你不就冲着你那年考评,就你这心眼,活该你一辈子给人家当看门狗!!老子不干了,谁爱对着老狗谁干!!!”
屋外脚步声远去,屋内气氛压抑至极,连带着烛光也昏暗下去。
僵坐了许久,杨之修卸力,弓着腰趴在案几上,道:“尚恩,把老陈的年粮提前给了,从我那提一半给他。”
尚恩应下了,偷着眼去看头儿,被杨之修瞪了一眼,忙收回目光。
“大哥还活着,这点事死不了。”杨之修重新坐直身,拨亮了油灯,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