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堂上出现了一道奇观。
大皇子四皇子表面和谐实际水火不容这件事,人尽皆知,大家也已习惯多年,最近这形式却发生了翻天逆转,惊得众人下巴砸地,久久不能回神。
大殿内,萧承裕额角青筋暴起,坐在龙椅里撑着头看底下两个儿子并肩而立,第一次产生了想将这两人丢出去的冲动。
萧衡琅和萧衡琨站在前头,仰头看向天子,面上神情如出一辙。
见没人说话,萧衡琨上前一步,补充道:“我与瑜王商讨后,都认为康谢一事不应如此草率落幕,还请陛下明察。”
所谓知子莫若父,倒过来也是一样的,萧衡琅也上前一步,赶在自家老子说话前开口,道:“陛下,我等正在搜集证据,不日即可上呈御前,还请陛下给我们时间。正如奕王所说,康谢联手,按照信中利益换算,谢家并不能为康家带来什么。这种情况下,康家还心甘情愿的和谢家合作,实在太不合理了。”
“殿下所言差矣。”洪子泽与南华同时开口,两人有些诧异的对视一眼,洪子泽抢先道:“康谢一案涉及销军令和屯田回收,兹事体大,多方严查,又有定安王,我与李尚书共同监管,证据确凿,殿下究竟是为何对此事有如此大的误解呢?”
言下之意很清楚,两位皇子如果真要重新查这件事,无异于是对原查案人的否认,查出来真有问题了算原来经手的人倒霉,查不出来就是这两位皇子胡搅蛮缠,最后结果恐怕要比前者更惨一些。
南华也道:“的确是这个道理。前几日才传来消息说灰又首长遇到刺杀,刺杀者还是蛮族刺客,域外未定,不宜纠结此事,最重要的是屯田确切收了回来,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定安王也是负责过销军令和回收屯田的,认为如何呢?”
站在角落里低着头的楚衡川被人点名了,这才抬起头,对上了南华的目光。他向来不喜欢南华藏在眼底的剑锋,遂移开目光看向皇帝。
按照母亲教他的,这种时候楚家人是不需要表态的,只要回一句“谨遵陛下圣意”,便能轻飘飘的揭过,万事大吉。
萧承裕看着他,站在前面的群臣也转了过来,一张张脸似乎恨不得凑到他面前才好,逼着他张开嘴巴,发出声音。
唯有萧衡琅和萧衡琨二人,定定的看着皇帝。
他这两个便宜哥哥,倒是和以前一样呢。
“臣以为,”楚衡川慢慢道,“当查。”
朝堂上众人呼吸一滞,萧承裕慢慢放下手,坐直了身子。
楚衡川道:“臣以为,以康家的财力物力,确实没必要同谢家合作。再者,”他顿了顿,“杨之修火药黑市一案恰逢赶上时间,康谢一案都还没个准信儿,就爆出来了黑市,难免有些欲盖弥彰。臣在审问杨之修时,再往上问有哪些官吏牵扯其中,每一问都无解受挫。若果将这两案联系起来,实在令人心惊。”
南华皱起了眉,道:“殿下所言未免有些牵强了。一个是屯田,一个是火药黑市,如何联系......”
话音未落,又有一道声音响起,群臣的脸也跟着转了起来。李仁没有和洪子泽站在一起,他眼下乌青比往日还严重,看上去格外憔悴,声音却中气十足。他道:“南相有所不知,办火药黑市首要的就是财力和土地,卖地能赚钱,还能以卖地的名义买卖火药,一举两得,如何牵强呢?康家领地远离京都,到底如何探查的,我等一无所知,如何保证康宏给谢常的信就是真信?如果真要说这理由牵强,”他语气骤冷,“西南域有谢领主坐镇,比西北域稳定不知多少,南相何故要以灰又首长遇刺为由,拒绝探查呢?”
朝堂上响起阵阵吸气声,李仁近年来受皇帝信赖不假,但是不代表他可以公开和四大家南家家主南华叫板啊!甚至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南家守西北域不牢靠,这话听得人忍不住替他捏了把冷汗。
萧承裕闭了闭眼,好半晌举起手,枯瘦的手掌张开,沉声道:“朕给你们五天时间,仔细探查,若果五天后查不出来东西,你们两个,”他指着底下两个儿子,“都给我去太台山领罚。”
“儿臣遵旨。”
散朝时各方脸色都不大好看,谢绯宴提着儿子衣领,正要将他丢上马车训话,却见李仁往这边走来。
李仁对母子二人一拱手,道:“方才大殿上,多谢殿下。”
楚衡川摇摇头,道:“分内之事。康谢一事本就蹊跷,有人上心总是好的。只是大人您本来是和司徒洪一起负责这件事的,如果真要查起来......”
李仁明白他意思,笑了笑,道:“如果这事是真的有问题,查到我身上了,该我负责的,我全盘接收。今日也辛苦殿下了,告辞。”
又行过一礼,李仁转身就走,那背影越发落寞了。
“母亲可以不训我了吧?”楚衡川偷眼去看谢绯宴。就算他现在是人人敬畏的定安王,但在谢绯宴面前还是得乖乖低头挨训的儿子。
谢绯宴也斜眼看他,哼了一声,率先上了马车。
巡查监。上午当直的队伍已经全部派发出去,整个巡查监静悄悄的,但不妨碍有人心情复杂到心包怒火。
“五天时间......”南酌看着手上飞信,忍不住一用力,将信纸揉皱了。